摩玫从小便生活在村子中，虽然在满是爷爷奶奶致力于将他喂胖的幸福环境中成长，但是周围没有一个同龄人，唯一勉强能算是同龄的便只有娜塔莎奶奶家里养的那只银狼。
可那是狼，再聪慧也不会与他交谈。
年幼懵懂的他也曾问过他的养父为何要守在这么荒芜单调的一个小村庄里，在他的记忆中，他见过辉煌无比的宫殿，见过人头攒动的小吃街，见过鸟语花香的花园……
可是这一切就像是个一场美梦，梦醒后一切都消失无踪。
那天，他的养父，那位万众敬仰的传奇战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眼神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沧桑。
两天后，村子遇袭。
他亲眼看着一直送他小玩具的铁匠爷爷为了保护他被撕下一条手臂，他的养父带着把大剑守在村口一天一夜。
后来，他丢掉怀里的娃娃开始学习战斗的方法，慢慢地从躲在屋内到走向村口。
再后来，他参加了试炼，然后，他遇见了一只小骷髅。
一只贱到极致的小骷髅，一只他打不过的小骷髅，一只勉强可以算是朋友的小骷髅。
……
“乖，真乖。”
银色的巨狼躺倒在地上，带着黑色肉垫的四肢轻轻颤动着，耳朵向后翻成飞机耳，迷离的眼神，咧开的大嘴带着清晰可见的幸福。
“没出息。”摩玫气结，象征性地踢了一脚快被完全驯服的哈哈，有种被背叛后脑门绿绿的错觉，“你可是狼啊，骄傲的银狼！”
哈哈睁大眼睛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响鼻后把头扭过去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嘿嘿嘿，好舒服啊，不要停……
流火歪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什么狼不狼的，在他这儿，犬科一律当狗撸，猫科一律当猫撸，除了豹豹，不论大小，不论品种！
摩玫更气了。
不过二者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了，他也算是学到一些技巧，盘腿坐在旁边的石块上，直截了当地问：“说吧，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流火拍拍哈哈的脑袋，示意欢乐的时光已经结束了，他转过头去，注意力不自觉地飘向了那颗闪到他眼睛的蓝宝石上。
“这个绝对不可能给你。”摩玫警惕地将手背在身后，捂得严严实实。
流火捂脸，这个时候他就很想问一句，我眼睛都没了啊，你是这么发现我在看你手上戒指的……不过不给就不给，葬估计也不喜欢。
他走上前去拉了拉摩玫的衣服，然后指向了被他拖了一路的蛇怪，这一路上没引发大型的雪崩也是流火的技术好。
“要换我的衣服？”
流火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在摩玫困惑的眼神中掰下一根肋骨，之前那把大剑现在正插在蛇怪脑门上。
他一脚踢开地上的积雪，将肋骨尖的那端对准地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两个大字。
“女装！”
“……”
摩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谈好条件后便折回村子。
在外界的时候，流火一般懒得讲话，反正讲了他们也听不懂的样子，索性就写字交流，这样还方便点。
摩玫也不例外，他听不见流火的话。
但是像这样的交易两人已经进行过数次了，默契也出来了。
雪原村并不是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偶尔会有商队会带着日用品来到村子交换材料，茶盐衣服此类的物资也还算充足。
与流火一直生活的极夜区不同，在这段时间内，太阳斜斜地挂在地平线之上，阳光并不热烈，却足以照亮万物，久违的阳光竟让他的身体缓缓上升，有种要和太阳肩并肩的错觉。
“别闹。”流火看也不看地给了身后那硕大的狼头一记暴栗，再让她拱下去自己可能真的要上天了。
银狼老实下来，乖乖地在流火旁边坐下，一身银亮的毛发极其柔顺，宽大的尾巴扫啊扫，渐渐地清出了一片空地。
流火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向着那一身优质的毛皮飘去，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冰冷发蓝的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
“咳咳，哈哈啊，那个你大哥我有礼物要送你。”
流火打消心中邪恶的想法，一把搂住了哈哈的脖子，环状生长的灰毛就像是一条针织的围巾，软软的暖暖的。
手感没有豹豹好。流火边想着，边将手伸进怀里掏啊掏，摸出了一颗小紫晶，拇指大小，在阳光下闪着优雅又神秘的光。
“嗷？”哈哈歪着头，蓝色的眼睛中流露出极其人性化的色彩，流火将那晶石塞到哈哈的嘴里，示意他吞下去。
每次看见这双相似的眼睛，流火就会想起那天冰崖下的傻小孩。
倔强中带着一丝傻气，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的看起来比自己还惨，手上的刀早已砍到卷刃，然后崩坏出缺口，鲜血浸染下的刀柄结出冰渣，随后又被融化。
流火趴在冰崖上面看热闹看了两天，某个缺心眼的傻小孩在下面瞪了他两天。
虽然他很早就表明了自己只是个路过的，但是某个认死理的傻小孩就是不信，认定他就是试炼里的最终BOSS，凭着意志苦苦死撑。
当然，最后还是熬夜不掉发不秃头的小骷髅获得了胜利。
在傻小孩昏过去后，流火跳下去将他扛了上去，意外地有些瘦弱、很轻。想想那时傻小孩醒来时，以为要被自己吃掉，吓到哭的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
当时他也的确是这么干的，嘎嘎嘎地笑了半天。
而现在，一晃五六年过去了，傻小孩与小狼崽也都长大了。
独自一人在冰原的时候没有感觉，出来见到人类的时候才见识到时光的威力。
“好好消化这颗晶石，别给我丢脸！”
流火用力地搓着那张毫无威势的狼脸，像面团一样随意拉伸。
“不要欺负哈哈，喏。”出于流火的预料，摩玫这次的效率出奇的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该走了。
“不好意思，你要换的东西我们并没有多少……”摩玫羞赧地抓着指尖，这次的交易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流火接过包裹，沉甸甸的，一把把它甩到背后用骨翼卡住，冲着摩玫咧嘴一笑，示意没关系。
自己应该笑的很狰狞吧。
流火想着，临走前最后撸了把狗头，然后毫不留念地转身离去，就像那天早上的傻小孩提着破刀走回冰天雪地中。
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选择。
摩玫站在原地，看着玉白色的小骷髅在阳光下行走，慢慢地走进黑暗，最后消失在黑暗中。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对哈哈说：“我们一定还能再见的。”
“对吧？”
哈哈没有回答。
后来，摩玫再也没有见过小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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