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孩子,今后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吧。”
梦中,葬感觉有人蹲在自己面前,举起的手带有奇异的魔力,治愈了自己脸上的伤痕,冰冰的,凉凉的,但又很快暖和过来,那是体温透过丝质手套传过来的感觉。
“啊啦,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呢。”
“和我喜欢的花的颜色一样。”
葬额上脏乱的碎发被轻轻撩开,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庞,面前的手臂上带着可怖的烧伤的痕迹,焦黑一片。
“吓到你了吗?别担心,很快就好了。”她把手背到身后,扯了扯身上不多的衣料,尴尬地想遮住那一处处的伤疤。
葬摇摇头,竭力地想看清那人的脸,却只在逆光中看见一个浅浅的温柔的笑。
……
“你好笨哦,怎么教了这么久还是不会。”
“可师傅你不是说人类无法学会……”
“把你变成猪哦。”
“师傅,我们来讲点理好不好?”
“哼,我可是魔女。再多说一句就把你变成猪!”
魔女阁下,戴着一顶宽大的黑**巫帽,帽尖折叠向后弯曲,葬感觉自己的脑袋正被纤细的胳膊夹住,松松垮垮的黑色长袍遮住了大半肌肤。
一只手在头顶钻着,她听见了“自己”的吃痛的叫声:“师傅,松点儿轻点儿,痛痛痛……”
“哼。”
……
“今天也要出门吗?”魔女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的身边,身体微微前倾,好奇地问。
“嗯。”
稚嫩的童音变成了清澈的少年音,她看着“自己”往面前的包里装着书,“我一定会学会魔法的。”
“到时候吓师傅一跳。”
“切,学不会就学不会呗。”魔女低着头,双手背后脚尖踢着地上不存在的东西,“谁在乎那个……”
“师傅,我出门了!”
“欸,路上小心点,你要去哪儿?”
“秘密。”
葬看着自己跑着出了门,离开了魔女生活的小木屋,笑着回头告别时依旧未能瞥见她的面容。
……
“怎么还穿着这件衣服,你看看,都有点破了。”
葬开始分不清记忆和现实,视角渐渐抽离。她看见魔女不满地撅起了嘴,小声嘟囔道,“哼,连师傅都不叫了,把你变成猪哦。”
“明明刚捡回来的时候那么可爱那么乖,这才几年过去……”
“师——傅——,我听见了。”葬听见自己无奈的声音,像是哄着闹脾气的小孩一样,“来,我带了糖回来哦,要不要试试?”
“哼。”魔女嘴里塞得鼓鼓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双眼弯成了月牙,“你的魔法呢?”
“还没放弃啊,到时候师傅一定要来看。”
“嗯哼?”
葬转身在桌上的包裹中翻找着,魔女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背后,冰凉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脸颊,魔女微微垫起脚尖,努力地想摸到她的头顶。
葬微微俯身,魔女一愣,将手覆了上去,感概道:“当年那个小不点都长这么高了啊。”
“毕竟是人类的孩子嘛……而且难道不是你太矮了吗?”
“闭嘴。真的想变成猪吗?”
……
“师傅,起床吃早餐了,不然伤胃。”
“师傅,附近的瀑布下有彩虹哦……”
“师傅,它好可怜,我们能养它吗?”
“说了要好好戴口罩,看你咳的那么辛苦……”
“姐姐试试我新做的衣服,明明这么漂亮每天却穿的跟个老巫婆一样……”
“姐我要出去一趟,可能会有点久。”
“……”
“师傅,我永远……”
……
“咳咳咳。”魔女从床上坐了起来,屋外下着雨,淅淅沥沥。
入冬了,每场雨后天气都会冷的更快。
她有点怕冷。
她虚弱地靠在床头,嘴唇没了血色,脸色苍白得可怕。
她喜欢冬天,却又最讨厌冬天。荒芜的大地,树叶被吹落只剩光秃秃的树枝,总能让她想起挣扎着死去的尸骨。
现在,又多了一个讨厌的理由。
黑白一片,没有一丝色彩。
“大骗子。”她将头埋在臂弯里,双臂环着膝盖渐渐收紧。屋内另一头,几件崭新的礼服挂在衣架上,落满灰尘,一封拆开的信被丢在桌上。
“呼~”风刮开了掩着的窗,雨丝顺着窗户打了进来,屋内多了清新的气息。
她抬起头,看见一朵青色的六瓣小花悠悠地飘了进来,带着雨珠,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边,那顶她第一次见他时戴的女巫帽上。
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她疯了一般跳下床,推开房门。
雨幕中,雪白的叶子,满山遍野的青色小花在雨丝的洗礼下愈发明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天地山川都在为它们让路,让它们奔向目的地,刹那间她的世界被重新染上色彩。
“傻瓜,猪。”她靠着门边滑倒在地,笑着笑着,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慌忙地想擦掉却擦不干,压抑的情感终于爆发,她独自一人在花海里嚎啕大哭。
花朵轻颤,挡住了那一角墓碑。
…………
“嗷~啊——”
熟睡的豹豹突然从床上窜了出去,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葬依旧沉浸在那虚假与真实交织的梦境中。
桌上的日记本上满是泪痕。
“豹豹乖,别闹了。”
门外有响声,是流火回来了。
葬回过神来,无神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她一把推开椅子,起身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一路小跑来到了门口。
穿过大厅,她看见了流火抱着豹豹的背影,内心的矜持让她感到了一丝的不妥,放慢了脚步走到了他身后,安静站住。
“欢迎回来。”
她轻轻地说。
“我回来了。”
流火发誓,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幕场景。在打开门的时候,家中是亮的,有猫、有人在等你,向你道一句欢迎,平淡又温馨。
“我在路上看到一种很漂亮的花,应该很适合你。”流火抱着豹豹,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了一朵青色的小花轻轻地别在葬的发间,“闭上眼。”
淡粉的头发不再单调,青色的无名小花像是有了依存之地而重新焕发生机。
“什么花?”葬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有些害羞地睁开眼,她感到了有东西在自己的头上,小心地拿下来一看。
梦里的小花飘到了现实,像是在对他们说: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