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是什么意思呢？”
“捍卫正义之人，坚守本心之人，追求荣耀之人。”对于小珂洛伊的疑问，妈妈想了想，这么解释道。
——不，不对。
年幼的珂洛伊抗议道。
“那是《剑典》的内容。”
“但是，《剑典》是剑圣大人所言。剑圣大人她就是一位大英雄啊。”母亲合上了故事书，微笑着说，“我们大家，都是在剑圣大人的庇护下。被剑圣大人保佑的人，会在死后去向安宁的剑堂，那里在剑圣大人的剑下，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也就没有了饥饿和仇恨……”
“可是，现在也没有饥饿和仇恨呀？”
母亲噎了一下。她想了想，说：“正是因为我们的剑术所向披靡，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幸福生活……”
“所向披靡？”
“这个词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打败一切敌人哦。”
“可是，我们的敌人是谁呢？”小珂洛伊睁着大大的眼睛，迷惑不解地问。
妈妈呆住了。
敌人……是谁呢？
现在所修炼的剑术，到底是要砍杀在什么人的身上呢？
她想了想，却没有给出答案。她摇了摇头。
“看来剑圣大人也没有那么厉害嘛。”小珂洛伊有些失望。
她敲了敲小珂洛伊的头，警告她说：“要是不尊敬剑圣大人，死后灵魂会被施以穿刺之刑哦。”
小珂洛伊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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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直到最后，姐夫依然持反对态度。但是仅凭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抗家族的力量。
小珂洛伊独自一人被陌生人拉走了，而她的家人们，站在她的身后，长跪不起，没有说一句话。
她感到了惶恐，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奥斯温。他是唯一的站着的人。
他在朝她安慰的微笑。于是她向他求助。
“我以后，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吗？我不要。”珂洛伊说。
于是他告诉珂洛伊，家里永远不会忘记她。她一直都是他们的小珂洛伊。
珂洛伊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要去做什么呢？”
姐夫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告诉她。
“小珂洛伊，要去成为英雄！”
他没有直言她将会成为剑圣。他很聪明，已经察觉到了格拉默家所说的剑圣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忍心把这个现实告诉珂洛伊，于是选择了沉默。
“英雄，是做什么的呢？”
姐夫猝不及防。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惊慌之下，他给出的答案是......
“会保护好人，打败坏人的人。”
“成为了英雄，我就可以回来见到爸爸妈妈了吗？”
姐夫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
于是，她便记住了。
带走她的姬空长老，在这过程之中，一直保持着沉默，也没有动。
于是，就这样，只有三岁大的珂洛伊，被送到了家族的圣堂里。
——三年前，是前任族长，也是当时最强的“剑圣”，本名为“依玛德”的剑圣西洛·格拉默死亡的年份。按照传统，当时已经是大长老的姬推·格拉默找到了在依玛德死亡那天出生的珂洛伊，由当时没有事务的姬空长老把人带去了圣堂。
从此往后的日子，珂洛伊只剩下了挥剑。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少女只是面对着那些冷冰冰的机关，和更加冷冰冰的老师的脸，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剑。
很辛苦。比起身体上的疲累，见不到父母和姐姐们，更令她感到辛苦。
但是她忍住了。她记得自己的使命。
“成为英雄。”
不对。是成为剑圣。
但是，剑圣大人就是一位英雄。所以，这么说也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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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珂洛伊的剑术超越了族里所有人。她惊人的成长令所有人都满意，剑圣之名被正式承认。“珂洛伊”这个乳名被废弃，从此她继承了那个正式而又神圣的名字。
西洛·格拉默。
当时，当代剑圣大人只有八岁。
在那之后，除了剑术以外，课程开始格外地繁重了起来。礼仪，语言，算理，以及基础的魔法理论。除了正确的为人处世的方法，以及历史以外，她几乎什么都要学。
然后，又过了八年。
被认定为剑圣转世的西洛，在族长的授予仪式“风醒祭”的前夕，从家族中消失了。
除了奥斯温，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那个已经到了中年的男人以惊人的毅力，从距离家族几公里的野外，花了十一年的时间，意外地挖到了圣堂地下的暗室，在那里面发现了偷偷溜进来躺在地上休息的西洛。
本来她是不被允许躺着休息的。只有每天的凌晨一小段时间，她躲到暗室里之后，时不时来巡视的女仆长伊吉丝会以为她去练剑了，而剑术老师科里以为她还在圣堂之中休息——这时候她才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随后，他封死了暗室与地面的出入口，在被人发现失踪之前，与西洛逃到了野外。
几天后，重生之后的衣衫褴褛的新人法师珂洛伊，带入奥斯温赠与他的许多财产，与她之前在暗室中发现后收藏起来的一些东西，踏入了法兰城这座边陲小城中。
在那之后，珂洛伊再未提起过英雄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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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奥斯温先生。不对，姐夫。”分别之前，珂洛伊以很久以来都未曾有过的真心说道，“谢谢您，帮助我做到了我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
“不必这么客气。”那个看似强壮，脸色显得灰暗的中年男人疲累地笑着说，“我只不过在帮我自己。”
“帮您自己？”
“是啊。”奥斯温看着这片草原上这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风，从怀中掏出了烟袋。珂洛伊惊讶地问：“请问，那个物体是……”
“.…..这个叫烟，记住它就行，别的你就别好奇了，”奥斯温苦笑着说，“这玩意对身体不好，你以后看到这种用火点着的类似的东西，千万别碰。”
“对身体不好，可是您却……”
奥斯温“噗”地一下把火点燃，把烟头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浓烈地刺激味道温暖了他的鼻腔，让他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笑了笑，把烟掐灭了，又塞到怀里。
“没办法，年纪大了，操劳太多，不提提神就会头晕。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您说，您只不过是在帮自己。”
“对，对。”奥斯温看着远方的云，眯起了眼睛，“是这样。”
“我当初可不是自愿入赘到格拉默家来的。我小的时候，就经常听家里的人和我讲地下城的故事。他们在那种险象环生的地方，遇一敌杀一敌，过一层平一层，人们都很尊敬他们。其实我一直都想当一个冒险者的。不过，那个时候我没办法反抗我的家族，屈服在权力之下，就进了格拉默家。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所以看到你被带走的时候，就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我这个人，这辈子没什么想法。”奥斯温苦笑着说，“唯一后悔的就是那个时候没能反抗。结果你被带走的时候，我又一次重复了一次当初的失败。”
“小珂洛伊，现在你自由了，虽然我还是要回去，但是知道你获得自由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就足够安慰了。”他感慨地说。
他没有注意到，珂洛伊那个时候露出的奇怪的表情。
“所以……”珂洛伊整理了一下心情，问道，“姐夫你在我们家……”
“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奥斯温连连摆手，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呢，怎么说呢，算是运气好吧……我在这里的生活很幸福哦，以后有机会的话，让你见见我的女儿。她应该叫你小姨吧？”
珂洛伊点了点头。
二人陷入了沉默。
“那么，我就先走了，姐夫。”是珂洛伊先开的口，“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奥斯温摆了摆手，一边道别一边问道：“这之后，你要去做什么？”
“先从冒险者开始吧。”珂洛伊回答说，“我想试试，您一直期待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诶？你没有自己的想做的事情吗？”
珂洛伊摇了摇头。
“你好不犹豫就跟我走了，我还以为，你有想做的事情……”奥斯温犹豫了一下，“不过，这样也好。用自己的眼睛看过这个世界之后，才能自由地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自由？
珂洛伊没有回答，向奥斯温欠身致意之后，带着自己的行李，向着那座城市进发了。
法兰城。
自由……吗？
这种事情，倒是从未想过啊。
毕竟，之前的自己的思考，一直，一直都被一件事占满了。
那可是，满心期待着风醒祭的那一天的到来啊。
自由选择的权力，并不需要。因为，那曾经的生活，已经是足以让自己觉得弥足幸福的生活了。
能够，成为别人的希望与信仰，能够，为了别人而活着的生活……
没错，一直以来，她都是想成为“英雄”的，而英雄，不需要选择的自由。
她早已做出选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