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有时候,有些东西没想象的重要,比如:尊严、大义、家国情怀……
那个烽火连天的战乱时代结束了,带走了夏朝千余年的辉煌盛世,曾经被人夸颂将万世一系的夏皇庭已经成了史书上的一段过往,和更久远的古王朝一样铭刻在碑文上。
但这又如何?
昔年的那场诛伐暴夏的战役有三十万义军奔赴,只有十余万人攻到了王城门下,他们终结了一个腐朽的旧王朝,也开启了一个陷入深渊的黑暗时代,是非功过,千秋之后自有人评说,再怎么强盛的王朝,也不过化作尘土,变成书上廖廖几千字罢了。
林幽无所谓了,很久之前他就想通了。
从护城河上摔下来没死,托那本无名功法的福。那天死战不退的盟军给了他很大触动,直至那时他才发现,似乎从七岁那年母亲逝世后,他就没有真正的活过。
他,真的不在乎这所谓的王权了。
夏王朝的祸乱始于一场大火,彼时的林幽倚仗一身高绝武功杀死了太子,那年的他二十八岁,一人登基,万人枯骨。
登基后的第一年秋天,六岁的女儿突发暴疾,天折了,操劳多年的皇后很快也撒手人寰,其实他和那女人之间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一场梦,醒来了,人也没了。或许从他之后他便心死,再无真正活过一天。
幽幽的月光扯住了林幽的衣袂,林间静谧得没一丝动静,那张俊秀的脸已满是暮气,一身黑衣散发着血腥味,天下之大,时至如今,又有何处可去?林幽不知,亦不愿去想,终是无所谓了。
林间风声中夹杂着衣袍破风之声,十余丈外一群白衣人飞奔而来,于林幽身前站定,他们胸前云霞金剑的图案泛着微光。
“唰唰!”这是长剑出鞘的声音。“朝霞剑宗?”沙哑的声音从那袭黑袍下传出。“暴君!昔日你杀我剑宗圣主,可曾想有今日?”林幽扯起嘴角,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声音如洪钟之音回荡在深林幽谷之中。
不知何时,天地间竟飘起了雪,笑声震开了白雪,一缕缕黑色内息打着转,凝聚成气旋,那柄黑刀出鞘了,气旋附着其上,如一道黑芒贯穿了为首白衣剑师强提起的内气,粉碎了他的丹田气海。剩下的白衣剑师又怒又惊,纷纷提起剑刃,运转内息冲向林幽,“此刀名为幽门,请赐教。”刀刃上锋茫吞吐,无形气劲划过绚烂的轨迹,又是几名武师被斩于刀下,林幽却也是力竭了,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如长江大河般的磅礴内气凝于刀上,周身数丈尽是黑色刀罡,一声爆响,雪地被踩出一个深坑,林幽身形一掠,飞身踏出重围,只剩一地残尸及几个伤痕累累武师。
“咳咳。”林幽咳出一口浓黑色淤血,落在雪中就如硫酸般腐蚀出一个大洞,从一开始力敌十万虎狼之师到冲杀出几十名武者,十余武师的重围,到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际。
远处,马蹄重重踏在大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雪渐渐落在林幽身上,两鬓都染上一丝霜白。无边风雪中,茫茫白色,唯他一袭黑衣,宛若这白色世界中的一抹暗,这抹暗还在不断蔓延。远方冲来一青甲领将,身下是一匹健硕无比的马,极为神俊。他身后是一支骑军,身着统一银色盔甲,手持骑兵战矛,包括领将都戴着一张獠牙兽面,有一股无形的军势似让风雪都凝在半空。
月色渐浓,黑夜降临。
已经近年关了,只是这几年兵荒马乱,谁能躲过,一种哀愁弥漫在百姓之间,既是对天灾人祸的怨,亦有国破家亡的愁。
但这些林幽已不在乎了,生死都已不由己,百姓存亡与他有何关系?远处的村庄亮起了一片片灯火,可这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他的,现在没有,以后也怕是也不会有了。
天地间空空荡荡,似只有这一支骑军和林幽在这之中,“连你们也要杀我。”林幽苦笑着,脸上是意料之中的神情。三千禁卫,皇族死士,在京师被攻破那天不知所踪,如今旧皇和身边死卫竟拔刀相向,可笑,实在可笑。青甲领将挥动令旗,整支军队就如一只可怕的钢铁巨兽,运动起来,一排排手持巨盾的步兵甲士从军队后方冲出,组成巨兽身上的鳞甲,手中扛着战戟长矛的骑军如同钢铁巨兽的獠牙利爪。
林幽静静看着这一幕,缓缓拔出刀,冲入战阵,刀芒纵横间有了几许无力感,四周是数不尽的银盔甲士,连成一片银墙,亮晃晃,甚是耀眼。
“停!”一声经过内气加持的雄浑声音传入中军领将和诸多将士及林幽耳中,兵士们都纷纷退开,一名布衣中年从重重军士中信步走来,“天榜二十九黄散,来斩旧皇!”
一座山峰顶,林幽和布衣中年对坐,相对而酌,就如多年未见的熟人,“你上了天榜。”林幽边拔刀边道,“莫非连骨气都给北耀给抽走了?”“陛下五十万大军北伐,本就是逆天之举,如今国破家亡,便是应验,天下九州,已有五州归了北耀,大势之下,再如何抗争,都是螳臂拦车罢。”布衣中年从袖口取出一柄三尺有余的短剑,瞳孔中攀上一丝血色。“我今日,是以一名父亲的身份为女儿讨公道的。”林幽拔刀的手顿了顿,他想起来了,他明媒正娶的皇后就叫黄零,曾是世家黄家旁支,天榜二十九的灰霾刃黄散,就是他那被黄家逐出的便宜岳父,但,那又如何。他无所谓。
两人的兵刃几乎同时出鞘,庞大的内息相碰,将空气都变得扭曲。只不过一息时间,两位武道宗师已相交数十招,虽说论境界,林幽已是内壮境巅峰,只差半步就能入绝世宗师境,立于天榜之上,可此时,经过先前武者追杀,骑军围剿,体内内气已是强弩之末,仅一念之间,林幽动了真格,一道武道真意扩散开来,黄散心底竟生起一股悲意。
念动间,黄散周身也构起一道红芒,妖异诡谲,但面对林幽周围的黑芒却如茫茫海中一座舟,片刻就被吞噬殆尽,无边黑芒掩盖了两人身影,直到遮住整座大山,山下的三千禁卫如看到大恐怖一般飞快撤退,无尽黑雾中,一只黑色巨手从中伸出,这是一只不似人手的怪手,上面长着泛着幽光的鳞片和钢刺,铭刻着一道道诡异晦涩的符文,三千禁卫发疯地挣扎,却被巨手轻松拖入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