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天晚上心瑜看上去很是失落,低垂着肩膀犹如行尸走肉般拖着身体在房间里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负面情绪立场把空气都变得浑浊了。
“心瑜,你怎么了?”
“……”
没有得到回答,只是隐约可以看到紫黑色的火焰正在心瑜身边闪烁——我没眼花吧?揉了揉眼之后,却什么也没看到。
“那个……心瑜啊……”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哥哥已经到了这个年龄,心瑜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不重要啊?无论何时心瑜在我心中都是最重要的!”
这是真话,并不是为了安慰心瑜的胡扯。从小我们俩就从没见过父亲,唯一的亲人母亲又常年外出,可以说一直都是兄妹俩相依为命才走到了现在。自然没有人可以替代对方,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哥哥还爱我么?”
“当然了!”
世界上哪有人不爱自己的家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真的?”
“这种事还用问么?”
于是,心瑜那空洞的双眼又恢复了光彩,双手抚着自己那红彤彤的双颊,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被哥哥,表白了……”
我也听不清她说了点什么,总之看起来像是没事了,那样就够了。
接下来,去克蕾西亚的房间里看看她?不!绝对不行!要是两人(或者说其实是一人一吸血鬼)同处一室的话,说不定她又要对我霸王硬上弓了吧!
我还是决定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到了换药的时间啊。我把房门反锁,生怕让心瑜看见,然后脱下一直包裹着左手的白色手套——
“啧,还是没有好转么……?”
就像是千年前的木乃伊脱下了白色绷条,灰黑色的干涸肌肉上几乎没有多少残存的皮肤,明明一年多之前还有一些老皮覆盖在这只骷髅般的左手上来着……
虽然完全没有痛觉也完全不影响活动,但如果这左手手腕以上的部分继续溃烂下去的话,就再也不可能脱下手套示人了吧。
我拿起事先搅拌好的甘油与雷凡诺尔混合物开始往手背上涂。但是,左手却没有任何知觉。
说起来,这只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可能从出生起就是这样了吧,又好像不是——不记得了,真的彻底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打电话给母亲的时候曾经支支吾吾地回答了些什么,好像说是因为什么事故接受了移植手术,之后可能是排异反应之类的原因开始不断溃烂——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故?触电?被压?还是天生的残疾?这么问了以后,得到的回答却是更加的含糊其辞。
不过除了这只手以外,我的身体却是意外地强壮,或者说是强壮得过分了。每次参加长跑都不得不悠着点免得被同学认为是异类;昨晚被克蕾西亚这只饿疯了的吸血鬼狂吮一口之后也能若无其事地在第二天就去上学;克蕾西亚和伊莱绫战斗的时候,如果不是这幅身躯也就不可能面对正在崩塌的楼面左避右闪躲开无数砖块躲进洗手间,最后再安然无恙地钻出来。
咔——咔——
门把转动了俩下,但是已经上锁了所以没有打开。
就在我说出“是谁啊?这就给你开门。”之前,啪地一声门被巨镰纵向劈了开来!
“哇!瞧你干了什么好事,克蕾西亚!”
“这个门把手不好使,我看你被困在里面了所以切开了门。”
“明显是我故意反锁的啊!”
“你反锁干什么?”
“没、没什么……”
我赶紧把左手藏到身后。
(——要是让克蕾西亚看见的话可就糟了啊!)
“你在身后藏了什么?”
“没、没什么。”
“手上拿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
我摊开右手,给克蕾西亚看了看。
“你当我小学生么?谁都知道东西在左手。”
事实上我左手也没有任何东西啊,您就饶了我吧,我的大小姐。
“……”
于是我只好什么也不说,向着反方向倒退着。
“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给我看!”
好奇心有这么严重么,高中生!?您果然是个小学生吧,无论外表也好心理年龄也好这不都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学生吗!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飞扑而来的克蕾西亚顺势把我推倒在背后的床上……
“志儿……你的手……”
蔚蓝色的瞳孔紧盯着我的左手。
“放开我!不要你管!”
我一把推开克蕾西亚。
从小时候我就知道,除了心瑜和母亲几乎所有见过我左手的人都会对自己敬而远之,就连那些没有亲眼看见,只是听闻传言的朋友也会渐渐疏远。久而久之一种害怕左手被看见的自卑心理就深深地烙在了心里,我不希望把这只手展露在任何人面前,所以除了洗澡和上药,我都会用那白色的手套包裹着自己的左手。
“这个是……”
克蕾西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是,已经够了。我知道自己会被讨厌,而且这不正是我所希望的么?
“走!”
这就是所谓的恼羞成怒吧?我很明白自己这是在迁怒于对方,但——
就算是吸血鬼,看到自己的血眷有着这样可怕的肢体,也会望而生畏吧?所以,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她也一定会离开这个家。
果然,克蕾西亚从床沿爬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我想很快她就会再次整理好行李,离开这个有我这个怪物存在着的家庭,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