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着，昨天晚上刚停的一小会雨，今天清晨便又补上了。
我撑着伞，一路走来。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手里都抱着白色的花束。我不清楚在这种悲伤的日子里，买花的店长是否会高兴一些。因为我买花的时候，他并没有像我、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悲伤的表情衬托周围的气氛。但走来的路上，我反而觉得这么做还这么想的我才是真正的笨蛋。
雨势不大，似乎上天也是在衬托这样的气氛，它让雨显得非常安静，安静到人们听不见任何雨声，安静到人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但大家都不说话，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地走着，好似在这样的雨天不允许说话似的。雨势越大人们的声音也就越大，但雨势越小，人们反而不再说话。
我找到那个熟悉的墓碑，在它的面前停了下来。
墓碑前还放着一束白色的花，我想它应该是不久前被放上去的，上面的雨露凄美而又缓慢地划过。这会是谁放的花呢？或许是邻居？或者是认识的人？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放下花束，将两束花整齐地摆列成一排。雨滴落在花束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你还真是‘善良’。”
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我抬起头，只觉得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你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
她望着我，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飘起。她的眼神似乎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我们的关系似乎也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嗯。”我点点头。
她似乎觉得好笑似的弯了弯嘴角，视线望向远方的被乌云遮掩的太阳。
一切在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数年前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被眼前的一切击败得体无完肤。
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阵窸窣的声音。
我扭过头去，散发着寒光的匕首从角落里笔直朝我刺来。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被亭子的阶梯绊倒，她一下子跌到在地，那把散发着寒光的水果刀一路滑了过来，停在了我的脚边。
她抬起头，那憎恨到仿佛想要杀死我的目光一下子刺入我的心脏。它比那把水果刀还要锋利，还要冰冷。但她并没有就此满足，她吃力地爬了起来，想要捡起我脚边的水果刀，再度朝我刺过来。
那副模样，正如那天在家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内脏仿佛被人徒手拽住一般，我只感到胸口一阵疼痛。我一下子失控紧紧地抱住了她。
冰冷、娇小、不停发抖的身体一下子僵住，然后挣扎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样做不值得！”我拼命嘶吼着，“你没必要为我这样的人而失去接下来的人生，真的不值得！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伤害你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的话……”崩溃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她嘴里发出，“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对不起……我……”
“我已经没有……理由再活下去了……”
挣扎的身体一下子停了下来。
“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死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死……因为……我必须向你们赎罪……不单单只有你……还有我自己的家人……我愧对于她们，愧对于你……所以，我不能死，我必须用接下来的余生，去向她们、向你赎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为什么……”
奔涌的河水没能掩盖住她撕心裂肺的痛哭，以及那把刺入我胸口的利刃。
“现在想来。”她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呆呆地抬起头，和她那不含一丝感情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你的确不配毁掉我接下来的人生。虽然从那场车祸开始你就已经毁掉了我的人生，包括你自己的。”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但这一切不过只是你的赎罪而已，我并不打算原谅你，也永远不会。”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朦胧的雨雾当中，唯有那句话像是这漫无边际的雨雾一般，层层将我包围。
我深吸口气，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向墓碑轻轻磕头。
“请原谅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