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住宅楼到处都充斥着让人鼻腔发痛的铁锈味，秋季的风总爱夹杂着一些让人不喜的气味肆无忌惮的胡乱吹拂。
脸颊紧紧的贴在还未合上的书本上，里特被这股让人厌烦的风给扰醒，只穿着一件衬衫的里特此时此刻才感受到秋的寒冷。
放在餐桌旁原本滚烫的热水早已冷却，里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昏沉的大脑清醒一些，摆放在电视桌上的闹钟显示着22:46，里特将那已经冷却的水喝下肚，冰凉的感觉一直冲喉咙涌入腹中。
收起不断被风吹开的窗帘，里特望着屋外还灯火通明的鲁特安，这幅景色让人完全联想不到这座城市已经命不久矣。
身子压在依旧锈烂的围栏上，里特就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渺小如蚂蚁的人影发着呆，他喜欢一个人这样注视着，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这样看着。
夜晚丝毫没有让这座城市冷却，街道还能听见有人在争吵，但是这种感觉里特却不讨厌。
一个人的生活总需要一些调剂，让自己不显得孤单，做个旁观者便是里特所找到的乐趣。
“啊啊，真是无聊呢。”
里特注视着就在楼下争吵不休的情侣，在这个时代还有闲工夫谈情说爱，还真是让人羡慕。如果生活在一个正常的时代该有多好，不用担心城市的侵占值，不用害怕自己的思维也被侵占，普普通通的活下去，普普通通的结束一生。
这或许不应该是十六岁少年该思考的事情，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又不得不让十六岁的少年加速成长。想要活下去，想要生存是所有人的愿望。
睡意全无的里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那破旧的电视，吵杂的声音让人完全不知道画面中的人在说些什么，但是这样就足够了，这样能让里特感觉自己还和外界有所联系。
呆呆的望着电视里不时扭曲着的影像，里特打着哈欠，明明刚刚睡了很久，现在却还是觉得提不起劲。
走到门前，拿起挂在墙上的外衣，里特打算到外面走走。站在走道上，秋风毫不留情的吹乱了他用手拨弄的还算整齐的刘海。里特叹了一口气，拉紧着衣领，下了楼。
情侣还在争吵着，直到住宅楼其他的住户实在忍受不了那份聒噪，举着枪恐吓着他们，才让这里的气氛稍微平静了些。
鲁特安的街道还算整洁，或许是得归功于物资的短缺，人们手头根本就没有能制造垃圾的物资，街道的路灯还亮着，三两结伴的醉汉手里拿着空荡荡的酒瓶摇摇晃晃的从里特身边经过。
颓废的生活在这座城市里蔓延，人们很清楚，这座城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侵占，与其想着如何反抗，还不如抓紧时间享乐。
里特埋着脑袋漫无目的的走着，曾经最繁华的商业街也早早的关上了大门，亮着灯火的城市似乎没有里特想象中的那样充满活力。
大家或许只是单纯的睡不着罢了，四周的住宅里还能依稀听到人们的抱怨又或者是怒骂。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
或许过不了多久连学校都可以不用去了吧，这座城市正在死去，站在街道正中央的里特再次感受到了那份让他厌恶的情感。
将手揣进口袋，望着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天空，即便是站在城市的中心也完全没感觉到自己有融入进去。
‘真无聊。’
里特打着哈欠，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挡在路旁的醉汉手中还剩那么一口酒的酒瓶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便被人抢走，在灯光照不到的小巷里还能听见有人用恐吓的语气让交出食物。
里特觉得自己大晚上跑出来散步真的是脑袋昏沉造成的，在这个时间段里一个人出门简直就是跳入了狼窝，他在内心里祈祷着不要被麻烦缠上，但是越这样想要躲避，越容易被人盯上。
抢走最后酒瓶的男人快步追上了里特，脏兮兮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里特没有停下脚步，自顾自的走着。
“喂，小鬼。”
里特戴上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完全无视了那个跑着过来纠缠他的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并不是米莉艾娜，会心甘情愿被里特拖着走数百米。
“臭小鬼，叫你听不见吗？”
男人伸出了手打算摘掉里特的耳机，当然这个举动是没有办法完成的，里特紧紧的捏住了男人的手指，侧过了脑袋。
“能不能不要随便碰我？”
他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许多，那如刀一般的双眼让成年人都感到一丝胆寒，被紧紧捏住的手指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
手指被折断了，男人手中费了好大劲才抢来的酒瓶碎的一地，路灯读不懂气氛的闪烁着，里特继续走着。
“臭小子，老子...要。”
“能不能不要缠着我？”
就在男人打算继续纠缠的时候，里特回过了头，把他的手中的枪塞进了男人的嘴里，不断的撬动着男人的上颚。
“...好..好的...别开枪。”
里特还没有天真到听到这样的话就会点点头放开这个死缠难打的男人，他用手枪的手柄重重的在了一下下颚，让这个男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真无聊。’
将手又一次揣进口袋，里特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住宿，只是这次走上上又多了一个身影。
“嗯...”
蹲在里特门外的少女蜷缩着身子，红红的眼角诉说着她的遭遇，里特露出了微笑，蹲下了身子，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米莉艾娜的身上。
“进屋坐坐？”
里特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把手伸到了米莉艾娜的面前。米莉艾娜轻轻的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轻轻的放在了里特的手掌上。
米莉艾娜那冰凉的手让里特握得跟紧了些，推开房门，打开那微弱的灯，米莉艾娜坐在了沙发，虽然她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但是打着颤的牙齿还是发出了不悦的声响。
“如果我没有出去的话，你不会打算就那样在我家门口坐一晚上吧。”
“我...有听见里特你关门的声音..”
米莉艾娜捧着里特送来的水杯，呆呆的望着一丝波澜都没有的热水。用沙哑的声音回应着里特。
“这样啊.辛苦你了。”
里特坐在了米莉艾娜的身旁，手里也捧着同样的水杯，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里特..”
“嗯？”
“对不起..”
米莉艾娜的手指不自觉地扣动着水杯，过了许久才说出这三个字。
“是啊，大半夜的蹲在我家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踪狂呢。”
“...”
“像这样你都不回击我吗？”
里特有些意外，平常的米莉艾娜听到这样的话早就把枪掏出来抵着他的脑门了。
“这么晚你一个人到外面去..是有什么事吗？”
“嗯..散散心，只不过让自己心情更糟了。”
里特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抿了一口热水，米莉艾娜又默不作声了。将杯中的水喝完，里特站起了身子，在房间里翻来覆去。
“你在做什么..里特。”
“铺床啊，今晚要在我家睡吧。”
“什什...什么?”
“嗯？什么什么？难道不是吗?”
听到里特的话语，米莉艾娜原本糟糕的心情一瞬间就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的大脑。
“为为为什么..我要和和和..你一起睡..”
里特把刚好铺好在地上的床铺又抱了起来。
“也是呢，那我睡客厅好了。”
虽然米莉艾娜与里特已经认识了十年，但是在同一个房间里睡觉这种事还是幼稚园的时候。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米莉艾娜，好烫呢，果然是发烧了吧，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笨蛋！笨蛋笨蛋！木头！白痴！”
里特微笑着甩了甩摸过米莉艾娜额头的手掌，微笑着全盘接受了米莉艾娜的训斥，只是原本打算放到沙发上的被子又被他拿回了房间。
“我决定了，我果然还是要睡我的房间。”
原因很简单，毕竟客厅的窗户即便关上了还是有冷风渗进来。但并不单单是因为这个。
“米莉艾娜，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呢？毕竟可以的话..我不想我的床上有汗味呢。”
“你在说什么呢！笨蛋！我的身上...”
被里特这样说着的米莉艾娜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的身子，那股令她恶心的味道让她差点吐了出来。
“对不起..借用一下你的浴室了。”
“衣服穿我的没关系吧。”
“嗯..”
米莉艾娜老老实实的接过了里特递给他的衬衫，光着脚走进了浴室，没过多久淋浴的声响便带着热气一同传来。
里特铺着床，悄悄的将摆放在床头的那个相框藏到了床底，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米莉艾娜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发上还散发着热气，洗发水的清香让里特的精神都振作了不少。
“...别这样看着我啊。”
“啊，让我看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笨蛋。”
米莉艾娜挪着自己的脚，乖巧的坐在了里特的床沿上，她的双手不知所措的摸着自己的大腿，最后只能握在一起。
“你真的要睡这里吗？”
米莉艾娜低着头看着已经躺下的里特，脸上带着一丝丝愧疚。但是里特却完全不在一样的把头侧了过去，直直的盯着米莉艾娜的眼睛。
“要一起睡..也可以哦。”
“...说什么..蠢话...呢！”
里特握着自己的肚子努力的憋着笑。甚至连眼泪都快要憋出来了。看到这幅模样的里特，米莉艾娜自暴自弃的躺在了里特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罩住。
“别..得寸进尺了...今天..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只是那么一点点，感觉..又和你..”
“是吗？我倒是很开心啊，米莉艾娜，果然你在我身边..我才不会感觉到无聊。”
里特的语气恢复了平静，望着自家的天花板，他没有过问米莉艾娜为什么蹲守在自己家门口，他明白那是不可以去问的，是不可以去干涉的东西，所以他才像这样说着脱线的话。
“早点睡吧，米莉艾娜，明天还要上课呢。”
“嗯..”
把整个身子都埋进了被子里，米莉艾娜露出了笑容，只有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是幸福的，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家里都不会有的感觉，只有此时此刻她才会感到安心。
“里特..你不问我为什么会..”
“不会问。因为这是米莉艾娜做出的判断。”
“这样啊...嗯..”
米莉艾娜紧紧的抓住了里特的枕头，脸上的笑意不在需要隐藏，她就这样静静的流着眼泪，微笑着。
里特望着天花板，渐渐地他的意识也慢慢飘入了梦乡。
‘我有活下去的权利吗？里特同学。’
‘又要选择其他人吗？里特同学。’
‘为什么..只有我不能...’
‘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够选择我。’
‘想要侵占你..里特同学！’
汗水打湿了里特的衬衣，他猛地从地铺上坐起身子，窗外的天空已经明亮了许多，耳边的闹钟还在叽叽喳喳。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米白色的发丝以及那让人揪心的嗓音，让里特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望向了身旁已经叠好被子的床铺，米莉艾娜似乎已经起床了。
“米莉艾娜..”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的里特走到了客厅，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米莉艾娜。她额头上渗出的血也汇成了一滩。望着自己家被砸开的大门，里特的脑袋一片空白。
‘最近鲁特安城内出现多起混血暴乱事件，原因还在调查中。’
‘请各位住民不要随意在外走动。’
‘我们会确保....滋滋..滋滋..民众的安全..’
‘城邦警戒III，请民众即使及时供关于任何混血滋滋....嫌疑..滋滋...滋滋..的...人群。’
电视机不知是谁开启的，那让人心烦意乱的话语让里特的心脏加速跳动着。
“该死.....”
噩梦永远不会告诉你它何时会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