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对他来说发生的是那么的突然,和她相恋的几年里,从未想到会有这一刻。
赤板黑泽上杉奈奈子自打从高中便认识了,成绩还算不错的,他们一同考入了明治大学。
在大学的四年时间里,他们近乎一半时间都在拥抱热吻。
毕业后保送入公司,见过家长后被认可,一切都像一帆风顺按部就班着。
但这一切对他来说,对她来说,以及对他们来说发生的是那么的突然。
之前,他还在想着如何让她生活的更幸福,她在想着明天怎样让他觉得惊喜,他们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能抱到孙子,他们还在想着送出怎样的结婚礼物。
但一切是多么的突然,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一辆毫无关系的车,打破了这一切。
之后剩下的只有悲伤,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即使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个男人重新开始上班了。
黄昏,走在大街上,这个过着朝九晚五生活的上班族,现在只不过是想填饱肚子。
他无比熟悉的走进了一家拉面店,找到了最里面的座位,独自坐下,要了一碗酱油叉烧拉面。
面来的好事比其他桌来的都要快,毕竟他点这东西已经吃了两个月了。
老板把面递给他时,也顺口说了一句“打起精神啊”,这句话也说了两个月了,及时回应仍然是“嗯”。
他当然知道他要这么做,但这哪里又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事呢,但他仍然向老板递去了微笑,虽然笑起来是那么的憔悴不堪,但仍然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早已对一切绝望了,每天来这里吃面,听老板一句问候,回老版一个微笑,好像已经成了生活最后的支柱和希望。
老板也明白,他这两个月每天独自到来,对自己来说,也许只是少了一个常客,但对他来说,赤板黑泽,少的是内心的全部,相比之下自己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他如往常一样,付了钱后便走了,吃完的面碗连汤汁也不剩。
他原本并没有这样的习惯,但在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即使离家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但他仍然没有选择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这并不是为了省钱又或是享受散步的滋味,只是单纯的思考回家而不考虑其方法,只是单纯的想回去罢。
没有必要图快,因为目的地只不过是一片虚无,当然,根本没有必要前进,因为骈死街头也毫不可惜,应该说他希望自己能骈死街头,他也多希望自己能有殉情的勇气。
他花了近一个小时时间回到那个被他称之为家的就是出租屋。
里面倒是很整洁,其实只是没有什么家具或是装饰品吧,空旷的房子倒是有种干净的清新感。
应付似的洗了个澡,有将衣物进行了洗涤。打开冰箱发觉冷饮已经没有了,也许这就是家里唯一的希望吧,毕竟那是多么的空虚。
他恨不得用酒或是咖啡塞满这件屋子,当然,他知道解决的方法,只不过是去买回家,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选择的是先睡一觉。
很奇怪不是吗?人类真是奇怪生物,他最想做的到底是什么?
要是有冷饮他一定喝完再去睡,但是现在没有,他却不去买,而是选择直接睡觉,那喝冷饮就并不是必要的事情了,但睡觉是。
由此观之,人类应该会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去充实生活,做些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但若这期间会对自己有所困扰,一般都会选择放弃吧。做必要的事情就够了。
但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他们总会麻烦自己做那些对自己没有好处又不必要的事,并称这样做很高兴,堂而皇之地称之为善良。
打个比方,也许在某条小巷里发现几只流浪猫,便天天多买一些食物去喂它。但又怕骑手传染病,而不敢像家猫一样撸。在传媒体上看见那些生活困难的人们,或许会心血来潮的捐上1000元。但等亲眼见到那些生活困难的人,就在眼前就会敬而远之。但却大声的宣扬自己做过那点微不足道的施舍,将其夸大,说自己有多善良,用善良这个词去掩盖自己的丑恶。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赤板大概睡了五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那已经算是晚上全部的睡眠时间了。只不过现在只是一点来钟,即使现在已经第二天。但离早晨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更不要说那是早上九点的上班时间。
他漱过口,便选择去买瓶冷饮打发时间。
虽然是凌晨,但称之为深夜,或许更好,天空黑的深邃,也有几颗星闪着。四周无比寂静,也是喊一声也不会有回应。
离最近的自动贩卖机还有一段距离。他点起一根烟平静的抽着。
烟雾袅袅,无比空虚,即使伸手去抓也够不着,摸不到。
也许这就是幸福吧。
烟抽完就会没掉,幸福的时候也会转眼即逝。只不过,还有面前的自动贩卖机能够投币买饮料。
他选择的是黄色罐装的麦克斯咖啡。
这种糖分较高的甜咖啡,他原本是不喜欢的,也许是受奈奈子的影响吧。
喝着逝去的恋人爱喝的饮料,无论如何都会去怀念。就如同晚饭的拉面一样。
旁边有个公园,他顺势坐在那里面的石板凳上。
叹了一口气,叹得如释重负。,但他知道内心的感觉丝毫未变。
无论对现在生活的感受,还是麦克斯咖啡感觉丝毫未变。
这咖啡和奈奈子有什么两样?他费尽心思百思不得其解。
入口是香醇的甜味,但终究无法摆脱它是咖啡的本质。就像奈奈子开始相恋的时候是多么的开心,但终究成了一场悲剧。
她在生前一直向他推荐甜咖啡,但他却喝以喝不惯为由,每次都拒绝。
他很清楚,连殉情也无法赎罪,那么喝多少罐甜咖啡也无济于事。
他再一次叹气,叹得如此无奈。
无奈自己的无能,无奈他们遇上了那个人渣。
这都是天命,不,是只能听天由命。没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一切出了神或是蝴蝶效应。但这又是什么引起的呢?
他拼命回想与奈奈子度过的每一天,每个举动到底是怎样害死他的?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几乎一有空便会这样想。当然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无解。
他将所有的错误归咎于自己,这本就是错误的,又基础都错误了,答案怎么可能会正确?
但他没能意识到。
他在太沉溺于过去了,什么都想着奈奈子还在时。
有人这么说过:“如果人总是回头的话,人生就会一片漆黑。”
固然这个叫做赤板黑泽的男人,如今的人生已是一片漆黑。
喝完手中的咖啡时间已经打发了近一个小时,“是时候回去睡觉了”他这般想着。
然而,目视前方的瞬间,双眼所捕捉到的事物,让这个男人忘却了这个念头。
若用言语来形容,那便是,有如梦幻的景色。
陨落的星辰不会再升起、赤板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事实,然而,这个梦却冲击着他的常识。
那是,正向着这边而来的少女。
细腻如奶油的棕色长发、弱不禁风的纤弱身形。
如星辰一般闪耀,比星辰更为耀眼。
只有她,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忘怀。
那道身影,早已在他的人生留下来烙印。
他的快乐,亦是他的悲伤。
“呵呵……哈哈……”
所以,赤板不禁笑出了声。
因为,实在是太过好笑。
事到如今,却还作着无意义的梦,这样的男人,难道不引人发笑吗?
这位长着棕色长发的美少女身材娇小,他几乎被迷住。
少女买了一罐同样的麦克斯咖啡坐了过来。
但无论她是谁,终究还是来找他的。
他固然不认识这位少女,也得少女没有感觉,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不是人渣,也不会对这样的少女瞬间来劲。
也许是好运,这个少女深夜遇见的人是赤板,而不是其他人。
但更值得称赞的是这个女孩的勇气。能够坦然的坐在一位完全陌生的20岁左右大哥身旁,这份勇气是绝无仅有的。
他笑完后平静地看着这位少女,少女平静的看着他,在仅有的星光下,少女那过于清澈的眼眸,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
说句心里话。他想要全世界也体会他的痛苦,但不知为什么,只有眼前的女孩只有那双眼眸让他无法这样想。
少女看着他目不转睛,她固然不知道他的内心的争斗,也不害怕他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只是平静的陪在他身旁喝着咖啡。
赤板当然不知道这位少女的目的,也许这是个梦少女根本不存在,也许下一秒少女便会杀死自己。
一切都听天由命吧,反正都如此了,还不如一死了之。
但很可惜,少女又不如他所想,他喝完咖啡后,继续坐着,甩甩腿摇晃了两下,身体好像有节奏地哼着歌。
意义?不知,或许全无,他想着。
不知是因为少女的勇敢还是纯净,打动了她的精肉的良心。
他用那有着沧桑感的雄厚男中音说了一句。
“我劝你还是回家吧,在这一带深夜还是会有坏人的,你父母也会担心你吧。”
少女并不很惊讶,仿佛早已猜到了她会开口便平静的回了一句。
“坏人……有吗?谁?哪里?”
这真叫人无奈。赤板看着这个少女这哪里是勇敢,分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苦笑了两声,调侃似的说道。
“有啊,我,这里。”他指着自己。
少女的眼眸仍然清澈,看不出一点的迷茫与恐惧,如同早已认定他是个好人。
“你不会是坏人的,大哥哥。”
少女的回答很坚定,但也同时吓到了赤板黑泽。
“坏人就不会说自己是坏人。”他无奈的说道。
“好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好人。”少女继续坚定地反驳他。
“好人当然会说自己是好人了,不然那些被人们歌颂的事迹是哪里来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些许自信,以为这样可以压住少女。毕竟这是他那张满嘴歪理谬论的口中说出来为数不多的正当言论,可惜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但他们不会劝我回去。”
“坏人会呀,没听说过欲擒故纵吗?”
赤板有些不耐烦,但少女仍在反驳她,被不相识的少女坚持说是好人,他感觉有些奇怪。
“但如果是坏人的话,早就对我做了些什么奇怪的事了。”
“你这是诡辩。”
“不,是反证,而且大哥哥你也不可能是坏人。”
他听出了少女有所保留,但更让他疑惑的是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吸引住这个少女?
“快回家吧,被你父母知道就不好了。”
赤板不再和这个少女辩论了。
“我没有家,也没有父母。”
这个回答震惊了赤板,她不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国中少女口中说出来的,她虽然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少女,但他知道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正如这位少女所说,二是离家出走,他认为后者可能性更高。
“得了,别嘴硬了,管你把那叫家还是其他什么的,总之该回哪里回哪里去,我也得回去了。”
赤板说完便起身要走,可刚走没两步,就被少女的话定在了那里。
“我从小就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从小我连生父的一面都没见过,听孤儿院里的人说,他是个人渣,吸过毒,是瘾君子,因为**妇女被抓获,他让我母亲怀上我就逃走了。”
在无比清澈的夜空下,有谁会想到这个看起来洁白无比的少女诉说这自己身边那深邃的污秽。
“在我八岁那年,我母亲也跳楼自尽了。”
少女拗哭般的语气说到。
赤板凝望这无比澄澈的星空,默念这少女方才的话语。
这个故事固然是无法打动赤板黑泽这个有所经历的男人,即使世上那些所谓善良的人会掉几颗眼泪,宣称要帮助这个女孩,但对赤板来说,这只不过是这浮世间一个少女对自己经历的诉说。
“那就回孤儿院去吧,发现你不见了管理员也很难做。”
赤板无论如何也不想被这个女孩缠上,也许是不想有个包袱,又或是他清楚自己根本无法保护这个女孩,他现在只希望与其各回各家。
少女终于不在支声,赤板狠了很心,大踏步离去了,他无法观察到少女眼角的泪水,更不能观测到少女抿着嘴,而显露出内心的悲伤与些许的愉悦。
“啊,果然只是梦,毕竟亡灵是不存在的。”
男人仍然凝望着那黑蓝色的夜空,东方似乎有一丝更明亮的蔚蓝色在侵蚀着这片天空。
回到家的他,没能再睡着,只是在榻榻米上滚过几转。
赤板的心翻来覆去,这个凌晨,他辗转反侧,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女给他的感觉是特别的,就如同奈奈子,忘不掉。
也难怪第一眼他会把少女认为是奈奈子的亡灵。
但那种感觉,偏偏很难说出来。
“剪不断,理还乱;”那便是逃避。
赤板现在的脑袋非常混乱,他似乎很像回去找那个女孩,但又有种抗拒,好似并不想再见到那位少女。
他还是放弃了,好似仍然在逃避那个现实。
透过窗,迎着明亮的晨星,即使其将赤板照耀得无比透彻,但他也无法从这透彻之中看清自己,无法在这通透无色之中看清这浮世、这现世。
再次洗漱一下就往他上班的公司去了。
蔚蓝完全吞噬了黑暗,明亮之星已然消失不见,这晚的宁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夜前的原点。
路上的赤板微微抬头,用那颓废的惺忪睡眼望望天空。
一切,什么都没在留下,即使是那一点点微弱的痕迹,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