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玩家的生命力非常顽强,虽然他们受到致死伤害同样不能幸免于难,但这个致死伤害的承受度要远远超过旧民。
即便内脏破碎、肢体残缺,许多玩家也不会在第一时间丧命,他们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饱受折磨,直至痛苦的死去。
婆婆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她的伤很重,比起能够肉眼看到的伤口,伊藤贤久那一拳造成的伤害要严重的多。
她的内脏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损害,婆婆十分清楚这种损害是致命的,而且在目前的状况下,这种损害不可逆转……
换言之,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死亡对她而言,并不算是一个陌生的词语。
从她接过‘断魂’,留在时雨岛的那一刻起。
她就已经死了……
只是那时她心中还有所不甘,不甘心一辈子束缚于此,不然也不会选择由衣来接替她。
可现在,她反倒没什么不甘心的了。
在死亡面前,一切念想都没有意义了。
只有一件事,她无法释然……一件她在今天才意识到的事情……
她目光扫过周围的巫女,她们的脸上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表情。
悲伤、恐惧、关切、紧张……
“婆婆,理沙已经去准备药了,先让我们为你处理伤……”
结城绫濑刚开口,婆婆便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所有人都出去……琴美留下……”
众人不敢违拗,一行人鱼贯退出,结城绫濑看了一眼藤原琴美,也随众人一同走出了房间。
人群甚至还有人夹杂着哭腔,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好过,她们很清楚这么严重的伤不及时处理会有什么后果,即便现在立刻处理也不见得就能保住婆婆的生命。
婆婆……是要交代遗言……
房门被关上,婆婆看着藤原琴美,沉默不语。
“坐……”
琴美闻言遵命,坐在了婆婆身边,柔声安慰道。
“婆婆,有什么事还请以后再说,先让我为你处理……”
“琴美……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命在顷刻……随时会死……我只有一个问题……”
藤原琴美心突然一紧,但脸色依旧如常,她似乎猜到了婆婆的问题是什么。
婆婆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脸色苍白的问道。
“是不是你谋害了由衣?”
一声霹雳划过夜空,凛冽的白光映射进来,闪烁在藤原琴美的脸上。
“婆婆,我没有谋害由衣。”
婆婆看着藤原琴美熟悉的面庞,她只觉得这张脸突然变得如此陌生,琴美的话她都听到了,而且听得一清二楚……
“琴美……你……过去从不说谎的……从不……”
婆婆缓缓笑了……
笑的那么无奈……那么惨然……
动机……她已隐约猜到……
现在心里的答案也最终获得了确认……
只可惜……太迟了……管不了了……
……已经管不了了……
——太迟了……
房门打开,藤原琴美面色如常走出房间,巫女们在外面站成数行,面色悲痛,有人甚至在那里呜咽啜泣。
所有人都知道她出来意味着什么,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这一点……
“婆婆离世了。”
再也压抑不住的悲伤迅速在巫女们之间弥漫,很多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大哭了起来。
巫女们不受控制的涌向房间,看着婆婆的尸体痛哭流涕。
“藤原师姐,现在要靠你主持大局。”
结城绫濑拉住藤原琴美,她声音不大,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就连婆婆房间里哭泣的人也一下子停止了哭泣,所有目光都投在藤原琴美身上。
婆婆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所有人又都保持安静,所以……婆婆刚才与藤原琴美的对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由衣和藤原琴美之间的事情,她们不会去多问,也不敢去多问。
藤原师姐已经说了……她没有谋害由衣……那就是没有谋害由衣……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各位姐妹,婆婆已经离我们而去,逆神御心流不能无人主事,由衣又长时间为顽疾困扰,我们应当推选藤原师姐主事,统领逆神御心流。”
随着结城绫濑的一句话,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点头表示默认。
和藤原师姐比起来,由衣太年轻……和她们相处的时间太短……还是藤原师姐主事比较好。
虽然由衣是婆婆亲自同意的继承者,大家在当时也都尊重了婆婆的想法,由衣一向身体不好,众人有目共睹,只是婆婆刚刚离世便更改继承人未免……
见有人心存踌躇之意,结城绫濑便继续说道。
“姐妹们,刚才我们在屋外听的清清楚楚,婆婆离世前要藤原师姐继承逆神御心流,我们应当遵从婆婆的意愿。”
藤原琴美扭头看向结城绫濑,而在场众人均是彼此对视,婆婆可没说过这话啊!为什么结城绫濑会……
“没错,我们应当遵循婆婆的遗愿。”
“是的,我也听到了。”
“逆神御心流应当由藤原师姐主事。”
人群中沉默片刻后,有数人随之附和,众人看到她们都是平日里和结城绫濑等人比较要好的巫女……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心想婆婆过去原本也是支持藤原师姐继承逆神御心流的,只是半路杀出了一个由衣,让婆婆改变了想法,此刻婆婆已然离世,便应当继续由藤原师姐继承逆神御心流。
她们在过去也都认为藤原师姐是继承逆神御心流的不二人选,只是传承仪式结束后,婆婆认同由衣,她们也只能接受婆婆的想法。
此刻她们并不是违背婆婆的意愿,而是遵从于自己的本来想法,有什么值得踌躇的……
在众人的响应下,藤原琴美始终一言不发,待众人趋于安静后,她缓缓开口了。
“我去看看由衣。”
众人目送她离去,也有数人希望与她同去,但被她拒绝了。
虽然由衣平日疼痛发作让人揪心,但此刻似乎没有人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就像由衣从未存在过。
藤原琴美一步一步向着黑暗深处走去,她已经被所有人推选为逆神御心流新的继承人,她将履行自己应尽的义务,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所以她必须去看望作为同门的由衣和悠舞,然后取回婆婆的‘断魂’。
她停下脚步,悠舞的房间就在面前,她轻轻推开门,看到了一脸惨然的悠舞呆坐在地上——与婆婆离世之前的神情并无两样。
“悠舞,由衣怎么样了?”
“死了。”
悠舞缓缓抬头,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藤原师姐,由衣死了。”
她起身跌跌撞撞的朝藤原琴美扑去,藤原琴美一把抱住了她。
她见悠舞如此伤心,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悠舞自己成为逆神御心流继承者的事情,取回‘断魂’可以暂缓……
“哭出来吧……悠舞……哭出来会好受一……”
小腹好痛……
藤原琴美嘴角溢出了血迹,鲜血从口中缓缓流出……将悠舞衣衫染的通红。
她低头看着自己小腹那里喷涌的血液以及插在小腹上的短刀,那刀柄还握在悠舞的手里。
“悠舞……你……”
藤原琴美扭头看向悠舞,只见悠舞的神情与平时判若两人,犹如妖魔一般。
她没有给藤原琴美任何机会,短刀在她手中肆意扭动,将藤原琴美的伤口搅的稀烂……直至藤原琴美缓缓跪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悠舞拔出短刀‘业刹’,在尸体上寻找着菲利克斯所说的伤口。
她将藤原琴美的手臂砍下来丢到菲利克斯面前,在丢出的一瞬间顺势将手臂上的衣袖斩开,刀锋几乎是紧贴着残肢的皮肤划过,手臂上的衣袖与里面包裹严实的白布瞬间断开,露出了苍白且布满诡异伤痕的手臂。
看着落在面前的手臂,菲利克斯也是吓了一跳,悠舞自始至终表现出的那种气息让她感到一种窒息的恐怖,她见过许多厉害的对手,但这种恐怖的气息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没错……是‘咒相’……”
“真的……是她……”
悠舞看了一眼躺在屋里的由衣尸体,刹那间无数情感充斥在她的脑海中,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由衣与自己过去经历的一切……
那欢声笑语……
藤原琴美对自己和由衣的照顾……
那种温馨……
她失魂落魄的提起刀走出房间,跌跌撞撞的朝着远处走去。
“悠舞姐!悠舞姐!”
菲利克斯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间对着悠舞大声呼喊,可悠舞无动于衷,身体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如同藤原琴美一样。
菲利克斯一时间脑海中闪过万千想法,悠舞身上怎么会散发出那么恐怖的气息……她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自己喊不住她,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很可能出大乱子……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告诉悠舞这一切的……虽然‘法米利昂教’的典籍中提到‘做诚实之人,行善良之事’……可自己这么做固然是‘诚实’,却真的是行‘善良’之事吗?
在神社大堂,结城绫濑已经带领巫女们在这里等候藤原琴美的归来,只是她们没有等到藤原琴美,而是等来了她们意料之外的人。
悠舞提着还在滴血的刀走入大堂,在场的巫女们纷纷起身,愕然看着她……
“悠舞……”
“你怎么来了?”
“怎么了……”
所有人言不由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悠舞此刻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悠舞全身浴血,腰间悬挂着‘断魂’、‘咒蓝’、‘轮回’三刀,手持‘业刹’,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雨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她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糟透了。
结城绫濑颤抖的站起身子,她想到了非常恐怖的事情,整个人飞奔而出,直奔悠舞房间而去。
过得片刻,结城绫濑飞奔而回,她扶着门口的柱子,悲痛而又憎恨的看着悠舞,大声喊道。
“藤原师姐!她杀了藤原师姐!樱月宫悠舞残杀同门!天理难容!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