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的掌控就是对自己的掌控。
悠舞挣脱了桎梏,这超过了菲尼克斯的预估,至少在她的预估里,悠舞不应该这么快挣脱桎梏。
她的预估其实是对的,樱月宫悠舞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刀法精湛的巫女,在无意中获得了她自己无法驾驭的力量……
但和深红联盟的底蕴比起来,她与用头抢地的匹夫无异,菲利克斯手中的箴言书CDLXXVI自深红联盟时代传承至今,已历经深红系公会众多匠师之手改进,其性能在诸多箴言书中位居前列,想要用来限制樱月宫悠舞并不困难,菲利克斯之前抓住机会后一气呵成束缚住对方就是最好的例子,可菲利克斯终究不是纯粹的战斗人员,她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樱月宫悠舞虽然被力量扭曲了心智,但她是活的,不是死的。
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她平时涉及到杀人的时候往往都是追求于致人死地,如果不以致人死地为目的,就很容易忽略这一点。
任何存在只要是活的,就不能按照对付‘死物’的手段进行应对。
樱月宫悠舞在被束缚的情况下,通过在光剑射出的一瞬间微微调整身体的角度来迫使光剑的钉杀位置偏移些许,虽然并不能完全回避光剑的钉杀效果,但如果每一次都能做到偏移些许,则会使光剑的束缚力无法得到完全的巩固,积少成多,终究可以摆脱束缚——她只是被力量扭曲了心智,并不是变成了弱智,那属于人的本能依然存在。
厮杀仍未停歇……
菲利克斯不得不重新抓起双剑投入与樱月宫悠舞的战斗,她别无选择。
有过之前那次的经验,樱月宫悠舞的刀法更加迅捷绵密,不给菲利克斯任何机会。
要是此刻阿尔菲斯能拖住她就好了……
菲利克斯在悠舞的猛烈进攻下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想要杀死对方并不难,可想要救下对方实在是过于不易……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到承受极限了……或许就像教官说的那样,只要杀了对方一切都会将解决,可一味的靠打靠杀真的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吗?
还是说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全都要杀?
不信者杀,叛逆者杀,拦路者杀,难道连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也要杀?
菲利克斯无可奈何,或许是受到教官那番话的影响,她在这番交手中不止一次起过杀心,自己本就杀人如麻,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影响……
可每当看到悠舞的脸,她都立刻将杀心收起。
不行,自己不能这么做……
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想这样……
菲利克斯耍了个心眼,在树后放好书页,引诱悠舞追杀自己,趁着对方追过树后,利用书页从背后下手束缚对方。
看着悠舞拼死挣扎的样子,菲利克斯于心不忍,但没办法……这是不杀死悠舞而制服她的唯一办法了。
她夺走了悠舞所有的武器,不打算再给她任何反扑的机会。
背起箴言书走向远处,听着身后悠舞发出的挣扎与嘶吼,菲利克斯深吸一口气,最终狠下了心。
自己没有多少机会,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尽快结束这一切,既是救悠舞,也是救自己。
她真的害怕悠舞再来一次反扑,自己会忍不住杀了她。
她停止了一切与蕾西亚的通讯,开始专心做自己要做的事。
首先重新构筑法阵,然后引出悠舞体内的力量加以拘束,随即彻底消灭对方救下悠舞。
明确了这三个步骤,菲利克斯迅速穿过神社,开始她的布置。
菲利克斯手里没有什么能充当阵眼的东西,她寻了几柄巫女们遗留的晨云刀,这种刀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经过适当的改造仍可堪一用。
她取出几张书页擦拭刀刃,随即用书页垫在上面,书写着晦涩难懂的文字,然后不断重复这一过程。
待手里的晨云刀改造完毕,成为了具备‘约束’功能的媒介,她开始构筑法阵。
建立媒介之间的联系……
建立媒介与环境的联系……
确立‘约束’的范围……
明确‘约束’的概念……
组建‘约束’的机制……
……
在这方面菲利克斯只是受过训练的程度,并非专精此道,构筑这样一个法阵消耗了她不少的时间,但就专业性而论,她在这方面的专业性要超过当初的法阵构筑者——事实上,曾经的法阵构筑者无论在法阵领域的造诣还是在个人武力的成就都不及菲利克斯。
如果让逆神御心流创始者构筑一个菲利克斯这种程度的法阵,对当事人而言无异于痴人说梦——时间已过百年,关于法阵构筑的各项技术发展日趋成熟,已经超越以往的水平,进入了全新的层次。
就像一堆繁琐复杂的数字在过去需要用算盘计算很久,而在今天不过是计算器上按几个按键的时间。
菲利克斯在针对法阵构筑的摸索尝试中从她知晓的数十种参考里不断进行优化筛选,其法阵效率比起原来的法阵大大提高。
随法阵构筑完成的,还有菲利克斯针对‘容器’的构筑。
她仔细研究了手中的断魂,这件武器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单纯承载那股力量的容器,大概逆神御心流创始者当时也没什么合适的容器,就随便用了身边的一把刀替代。
菲利克斯不打算沿用这把刀,为了方便起见,她决定用绑缚悠舞的那棵树作为容器——不过有一定的风险,这力量既然遇到活物就会活化,那使用树作为容器就必须做好毁掉这棵树的打算。
通过蕴含不同力量的书页对悠舞进行连续的测试,菲利克斯将那股力量的本质以及存在形式的可能范围进一步缩小,在排除了‘精神控制’、‘灵魂寄居’、‘心灵崩坏’等可能后,最后将之锁定在了‘精神覆盖’上。
菲利克斯确定那股力量是无意识的且只会对活物产生反应,通过感知周围的情绪宣泄占据相应的‘宣泄口’进而使那个‘宣泄口’获得力量,因为本身没有意识,其实本质就是一团模糊不清的精神力量缠绕在悠舞的精神上,让悠舞的情绪得到极端的宣泄以至于形成一种强烈的偏执支配她的大脑,但她本人仍能保留过去的本能与理解能力,这就导致悠舞所行所为皆是单纯的破坏,她之前有试图登船离开的举动,这说明她意识依旧存在,只是被那股精神力量所压制,一时间不能控制自己行为——换言之,在当时的情况下她确实有离开这座岛乘船出去杀人的想法。
这股精神力量本身能够极大增强悠舞的个人战斗力,但仅仅是战斗力,它并不能赋予悠舞本就没有的能力,比如让悠舞突然学会使用枪棒之类的武器,所依靠的只是悠舞本身所掌握的能力。
无论怎样,现在该结束了。
菲利克斯退到悠舞身边,为了以防万一,她提前释放了大量的书页,看着漫天飞舞的书页,她深吸一口气,随即按着一张书页压向了悠舞头顶。
悠舞的反抗变得异常剧烈,那股精神力量不愿意脱离悠舞的身体,反而如决堤之水般试图将菲利克斯的力量从悠舞身体中反推出去。
菲利克斯料到了这种情况,她一面利用更多的书页穿刺悠舞,同时借助贯穿身体的光剑为引导向外拉扯那股精神力量,另一面她进一步强化悠舞身后的大树,将之塑造成一种更适合精神力量寄居的容器——这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在适合精神力量承受的载体中,人比树要合适太多了。
为了达成这一效果,菲利克斯不断使用书页强化这一效果,书页如流水般飞速消散,当用到第274页的时候,那股力量终于从悠舞的身体中完全剥离——储存的书页已经消耗无几,如果这一次以失败告终,菲利克斯就连穿刺悠舞的书页都没有了……
悠舞停止了挣扎却也没有清醒过来,她在喃喃自语中昏死过去——没有人能轻易卸下身体承载的重担,当一个身负重物前行的人突然失去重物,他不会立刻抬起腰,而是会如释重负的扑倒在地上,悠舞此刻便是如此。
随着那股精神力量占据贴满书页的大树,菲利克斯能明显察觉到大树的变化,为了确保永无后患,她抱起悠舞迅速后撤,随即挥动手臂,无数飞舞的书页快速聚合在大树上空,化作一道凌厉的闪电劈了下来。
在刺目的白光中,那棵树被熊熊烈火吞噬,橙蓝色光辉交织的电火将整棵树顷刻间烧成一片灰烬。
菲利克斯将悠舞放在地上,她顺势躺了下去。
地面很冰冷,雨劈头盖脸的打在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这种任务……
不是杀人,而是救人……
不是诵读福音鼓舞别人舍生忘死,而是自己为了别人去出生入死……
看着寥寥无几的剩余书页,她不知道自己如果最后没有救下悠舞会是什么结果,也不知道如果在交手中自己哪一次没有接住悠舞的锋芒会是什么下场……
永续心脏能扭转自己的死亡……却不能无限的拯救自己。
一切都是有风险的……
而自己做到了……自己过去从未做到的事情。
就像圣典说的那样……
——你要多行善事,为不能战斗的人战斗,为不能自救的人施救。
她靠在箴言书上,扶着悠舞的头,微笑着闭眼睡去。
——雨从天空落在旅人手中,拯救了这一片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