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三载客·异国他乡

作者:风中败叶 更新时间:2023/5/8 12:48:42 字数:3170

——价值总是高过意义。

在漫天沙尘中,俏丽的少女靠在土墙上,喝着碗中混入碎砂的清水——在这种飞沙走石的地方,水里混入砂砾是常有的事情。

两柄长刀交叉挂在腰间左侧,一柄短刀斜插腰带上,在背后还有一柄从腰后斜挂至肋下位置的长刀以及一柄横插腰后的短刀。

不管怎么看,她都注定与这片沙尘中延续千古的杀戮存在不解之缘。

但她的装束却与周围格格不入,不仅与环境大相径庭,也与杀戮这个含义毫不沾边。

袖子被刻意裁短的白底黑边巫女服在这边土地上几乎没人知道是哪里的服装,正如她也不知道这里各色奇装异服的人都是来自哪里。

白色的布条从手背一直缠至小臂,随着袖子被风沙卷起,依稀可见小臂上面裸露的肌肤,盘起的头发被发簪扎住,腰间悬着一枚手工编织绳结,可以看到很明显的晨云特色——不过对当地人来说,晨云六岛在哪里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提法累阿的自然环境并不好,至少在樱月宫悠舞眼中,这里虽然靠近海边,却背靠一大片林木稀疏的荒地,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这里与‘圣地’这个词毫无关系——只有望到城中林立的十字架才会让人将这座古城与法米利昂教圣地联想在一起。

在经过周密准备后,赤夜守望于三年前再次发动夺取提法累阿的战争,最终成功从德迦勒黎教公会‘战神累土’手中重新夺取了这座千年古城,并在接下来的德迦勒黎教八大公会围攻下守住了提法累阿——尽管这所谓的圣地已经在交锋中变得伤痕累累,几乎与废墟无异。

这当中樱月宫悠舞可谓是功不可没,她在这场战争中多次刺杀德迦勒黎教公会的重要人物,因出手迅捷、冷酷无情,在这片距晨云六岛万里之外的土地上留下了令人胆寒的绰号——‘三长两短的血樱巫女’。

这‘三长两短’既指的是她携带的三柄长刀、两柄短刀,也是她的敌人对她的诅咒——希望这位杀人如麻的东方异教徒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转眼间,已经是新历200年9月,距她来到罗兹已经过去了近五年光阴。

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她的刀法日渐精湛,已经达到了逆神御心流有史以来的最高境界,不要说婆婆与一众同门,就连逆神御心流创始人在其登峰造极的刀法面前也难以望其项背。

她是真正的天才,在逆神御心流刀法上的天赋无与伦比,在婆婆生平所见之人中仅次于樱月宫由衣,这一点婆婆早已告知樱月宫悠舞并预见到了她未来的成长,但她还是低估了对方。

在时雨岛的封闭环境下,樱月宫悠舞或许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达到婆婆预见到的境界,但在这万里之外的日出洲西部只用了不到五年。

无论是赤夜守望、德迦勒黎教公会还是各色各样的旅人过客、土匪强盗,能在这片土地上活下来的人绝非弱者,许多人实力之高,根本不是婆婆、那天的两个袭击者所能匹敌的……

这个世界上最高效的搏杀技艺从来不是在一次次训练中缔造的,永远是在战场上一次次你死我活的搏杀中,为了‘活下来’这个信念而诞生的。

在同这些人的切磋较量乃至生死搏杀中,樱月宫悠舞对于刀法的理解乃至战斗经验比起在时雨岛循环往复的训练几乎是成倍提高,甚至逆神御心流刀法的极限已不足以承载她对于刀法的理解与运用,她不得不踏上自行摸索的道路,在这个过程中她参考了许多人的战斗成果,从中提炼、总结乃至于自己摸索到的成果相结合,在逆神御心流原有刀法的基础上进行了大量改进与拓展。

理论上她已经具备了一派宗师的水准,但她没有自立门户,仍将自己的成果冠以逆神御心流之名。

她对于为自己扬名立万不感兴趣,也不想成为一代宗师,樱月宫由衣死于逆神御心流同门之手,她本应摒弃与之相关的一切字眼,但饮水思源,她一身本领皆出于逆神御心流,纵然在这一派搏杀技艺上有所精进,也应继续冠以逆神御心流之名,而非自己另取名目。

每当樱月宫悠舞被人称赞实力高强,她总会想起由衣,如果由衣还活着,实力应该会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她无法想象活到今日的由衣实力和自己相比究竟如何……毕竟樱月宫由衣已经死了。

如果由衣还活着,她也绝不会投身这条为赤夜守望而战的道路。

虽然赤夜守望总是把‘正信’放在嘴上,但他们面对实力高强的异教之人总是极力拉拢,全然不提‘邪恶’、‘异端’之类的词语。

而对于那些实力低微的异教之人却整日将这些词语挂在嘴边,对之横加指责,甚至肆意杀害。

在夺取提法累阿的路上,悠舞亲眼见到赤夜守望的人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为非作歹……

洗劫异教财富冠以‘收缴不义’之名……

奸淫异教女性冠以‘恩赐救赎’之名……

烧毁异教房屋冠以‘涤荡污秽’之名……

所行所为与晨云六岛的旭日炎照公会没有区别……

不只是异教徒,就连许多法米利昂教信徒也会被他们如此对待……

先判断对方是公教派还是正教派……

如果是公教派还要再判断对方是哪个分支教派……

然后还要在判断是分支教派下属的哪个教派……

中间只要有一个步骤不符合他们的答案就会被认定为异端加以排斥甚至是消灭……

至于那些实力高强的人无论信仰如何,总是被奉为上宾……

包括自己……自从自己为赤夜守望征伐后,赤夜守望的人就再也没用异教徒称呼过自己,反而称自己为异教的兄弟姐妹……

每当听到这种称呼都令悠舞感到无所适从,她真正的兄弟姐妹已经死了,却在这异国他乡遇到了一堆凭空掉下来的兄弟姐妹。

因为职责的关系,这几年悠舞见到菲利克斯的机会很少,但菲利克斯只要有时间都会来见自己,每当悠舞对她讲述自己看到的一切,菲利克斯都会信誓旦旦的表示那都是一些假冒赤夜守望作威作福的人干的,赤夜守望的人都是正直的信徒。

当悠舞进一步指出这些人确实是赤夜守望的人,有一些自己平日里见过,菲利克斯则会义愤填膺,表示那一定是一些新加入赤夜守望的人干的,他们意志不坚定,信仰不虔诚,但那些在赤夜守望接受过长期训练的人都是善良的信徒。

而当悠舞提到这些为非作歹者在赤夜守望中资历不浅的时候,菲利克斯却继续坚持她的想法,认为那也只是赤夜守望中一小撮信仰不坚定的人所作所为,绝大多数赤夜守望的人都是正直、善良的虔诚信徒。

每当谈话进行至此,悠舞便觉得谈话难以再进行下去……

她不知道菲利克斯是心知肚明还要包庇这些人,亦或是她真的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还是说她听到、看到却认识不到……

悠舞不知道答案,她也不想知道答案。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令悠舞反感,但她必须留在这里,为此她只能逐步适应这一切——适应这些与她过去认知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因为只有赤夜守望才能拯救由衣……

菲利克斯的教官蕾西亚告诉她,赤夜守望能够拯救由衣,如果能够修复残魂后注入新的躯体就能够让由衣重新活过来,但成功率不明而且耗时极长……

对悠舞来说,只要有成功的可能便值得争取,她接受了赤夜守望的邀请,为赤夜守望征伐外敌,以换取赤夜守望拯救由衣,顺便抵消这个拯救过程中消耗的诸多珍贵材料的费用。

虽然也曾对赤夜守望能否拯救由衣感到怀疑,但菲利克斯打消了她的疑虑,她非常坚定的表示蕾西亚说的话都是真的,赤夜守望说能拯救便一定能拯救。

除了相信,悠舞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她每一次接触那枚灵魂宝珠,似乎都能感受到由衣的存在,而赤夜守望的人也会告诉她目前的进度,甚至能说出经过这次修复后知道的一些关于她和由衣过去的事情,这也让她更加相信赤夜守望承诺的一切。

她放下水碗,将之收入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在这个三教九流交织的地带,自己的随身物品如果不好好保管就会被别人当做无主之物拿走——哪怕有主,别人也不介意。

临近的酒馆里围坐着一群和她一样的人,不属于赤夜守望却为赤夜守望效力的人。

他们时而喝着酒,时而侧眼打量着悠舞,不时交头接耳发出阵阵低语。

其内容也无非就是‘这位就是那个杀人魔’、‘真了不起啊’、‘这是哪里的奇怪装扮’、‘我看实力也就那样’、‘这大长腿可以玩一年’、‘这种摆着死妈脸的在床上可骚了’等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话语,其中不乏针对她的不屑与讥讽,甚至是一些粗俗至极的无礼言语。

她起初也曾因为这些人的话而动过手,在死了人之后,这些人也仅仅是不再明面上议论,而是改成私下里小声议论。

仿佛永远没办法禁止所有声音,她索性不再理会这些,只专注于自己的任务与刀法的研修。

不仅在战场上很少与人合作,就连日常生活里也都离其他人远远的——她不知是自己生来如此,还是由衣死后才变成这样。

总之,这几年来,她一直不合群,也可能永远不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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