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通过传说的视角而存活、讲述和铭记。
蒸汽船驶向罗兹。
以赤夜守望在西大陆的实际情况,不要说蒸汽船,就连弄来科学院的现役军舰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西大陆的科学院是很支持法米利昂教圣战的,这其中有共同信仰与价值观的原因,也有现实的利益考量,但为了避免和南大陆的科学院发生不必要的直接冲突,赤夜守望依然选择了老式蒸汽船,毕竟现在已经没有科学院拿这种船只当做现役军舰了——更何况赤夜守望也不想同南大陆的科学院为敌,那样无异于以卵击石,属于深红联盟的时代早已过去,如今只有科学院才能对抗科学院,其他组织都得靠边站。
悠舞在罗兹下了船,眼前一切如旧。
自从夺取提法累阿后,为了确保圣地的安全乃至巩固已有战果,许多原本驻守罗兹的赤夜守望成员被调至提法累阿周边防守并拓展战线,尽可能为提法累阿争取更大的缓冲地带,削弱德迦勒黎教在提法累阿周边的生存空间。
悠舞行走在台阶上,自从为赤夜守望效命后,她不只一次走过这里,每一次都是急切的想要从赤夜守望的人那里多知道一些关于复活濑由衣进度的问题,这次也不例外,但和以往却又有所不同。
她尽可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就像往常那样,让心中的激动归于平静——有时候,冲动是一种敌人,能够让人分不清自己所处的境遇以及应当做出的正确决断。
她停下脚步,侧目望向左侧的墓地,上面插着一排排的墓碑,每一块墓碑上都有相关的十字印记以及墓碑主人的姓名,这些都是为夺取提法累阿过程中阵亡的赤夜守望成员所立——由于许多人死状过于惨烈,连能够被称作骸骨或尸体的东西都找不到,因此很多墓碑都只是纪念意义,其主人支离破碎的骨茬与肉渣正在提法累阿周边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进行自然风化或野兽啃食。
至于剩下的墓碑下埋葬的则是能够找到的尸体(哪怕是支离破碎的尸体)焚烧殆尽后的骨灰。
无论法米利昂教还是德迦勒黎教,其实二者与卡勒教一样,都是崇尚土葬,而非火葬的,这一点和晨云六岛是一致的,但随着时代变迁,尤其是新历后经年累月的战争席卷天球各地,在玩家以及科学院的影响下火葬逐渐取代了土葬——毕竟在大规模战争中想要处理堆积如山的死难者,与其花费大量时间冒着瘟疫散播的风险进行掩埋,还不如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来的直接。
人总是讲究实用价值的,宗教也不例外,就像法米利昂教公教派早期要求圣典必须使用耶鲁语进行朗诵与书写,但最后在红世血战后世俗君主的强大武力下,西洲教廷还是对各国使用当地语言朗诵与书写圣典表示了支持——伟大的教座冕下在面对无数闪烁着银光的刀剑时很清楚自己应该说什么,毕竟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识时务的。
至于科学院一侧则是基于别的目的,比如启明星科学院废除土葬的核心便是‘对抗宗教’,迫使那些基于信仰认同土葬的人选择火葬本身就是对其所信仰宗教的某种抵制,当然,并非所有科学院都能贯彻这一点……启明星算是这其中走在最前沿的。
在这墓碑组成的方阵中,立于最右侧的便是蕾西亚的墓碑。
悠舞和她并不熟,只是她曾对自己提及由衣有复活的可能,自己也是因此答应为赤夜守望效命的。
她死的时候悠舞并不在身边,当悠舞见到她的尸体的时候,那所谓的尸体其实也仅仅是个怒目圆瞪的脑袋罢了。
菲利克斯抱着蕾西亚的脑袋痛哭了好久,悠舞依稀从她身上看到了由衣的影子——如果死去的不是由衣,而是自己,那由衣也会像这样抱着自己的尸体痛哭吗?
似乎没有办法得知答案……就连猜测也猜不出来……
毕竟,悠舞连由衣的尸体都没找到……最后也只是一把火烧掉了,连墓碑都没有立。
人死了就是死了,无论怎样奢华的典礼、如何宏伟的墓地都不能改变人死了的现实,因为这些东西本就不是奉献给死者的,而是展示给生者的。
在这几年的战斗中,悠舞也见识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能力,比如令死者的尸体重新站起听命于生者的能力,但悠舞从来不觉得那叫做‘死而复生’,至少和她想象的死而复生是不一样的,其行为甚至是在亵渎死者。
在悠舞心中,所谓的‘死而复生’应当是令死者回到‘生前某个时间的状态’,回到那个可以受到当事人自我意志支配的状态。
而她亲眼见证的那些所谓的‘死而复生’只能算是让已经变成尸体的肉块或骸骨重新站起,那重新活动的不过是没有任何感情与知觉的行尸走肉,完全不知‘自我’为何物。
只要一想到这些,悠舞就会想到当初将由衣的尸体烧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确保这些亵渎死者的能力不会去亵渎由衣的尸骸。
她心中也曾有过困惑,利用灵魂宝珠所谓的‘复活’和这些‘死而复生’的能力究竟有没有区别,菲利克斯对这方面知之甚少,因此无从为她解答,而知道详情的蕾西亚如今也已经长眠地下,好在这件事情的实际操作者另有其人,悠舞得以向对方寻求答案。
一想到这里,悠舞不禁摇头。
那个负责管理灵魂宝珠的赤夜守望成员是个书呆子,总是沉浸在堆积如山的书籍中,每次问她得到的都是一大堆自己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其复杂程度足以令悠舞感到头大,但对方说的这么头头是道,总不会是骗自己的。
骗子都是很聪明的人,绝对不会是这种书呆子,而且骗子的话往往不能自圆其说,可对方却能对自己提出的所有问题对答如流,只是自己听不懂对方的回答罢了。
这几年由于接触的民族众多,悠舞也多少学习了一些当地的语言,但那个书呆子说的话却依旧只能听个模棱两可,根据悠舞的观察,那人说的话就连其他的赤夜守望成员都没办法完全听懂,是一种比较少见的语言,基本上她能接触到的人都只能听个大概意思。
虽然之前同车的人说的那些话很让悠舞起疑,但当悠舞踏足罗兹,看到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对方说的也大有不实之处。
赤夜守望若是真的欺骗了自己,又怎么能说出由衣过去的事情呢?
悠舞一时间也说不清谁对谁错,只觉得自己应该尽快看到菲利克斯的灵魂宝珠才是——尽管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分清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
她熟门熟路,很快便来到了保管灵魂宝珠的地方。
这里从外面看也是一座教堂,赤夜守望的建筑风格非常死板,基本上无论是什么用途的建筑都要修成各式各样的教堂外形,外人很难分清,虽然悠舞到这里已经有五年之久,能够分辨出这些建筑的区别,但在第一年的时候走错路是常有的事。
这里戒备森严,门口有一队赤夜守望的人负责把守,任何进出的人都必须出示相关证件——那所谓的证件其实是一个原理不明的金属徽章,仅限赤夜守望的人才有。
悠舞每次出入这里凭借的是以前蕾西亚交给她的一份卷轴,只要展开卷轴,对方用一个印章之类的东西在上面按一下就可以了,不过那东西到底是不是印章也不知道,因为按在上面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由于有卷轴的帮助,悠舞很快通过了审查,进入了教堂内部。
这里遍布通往地下的楼梯,每一处楼梯都被无形的门封锁着,但储存着由衣灵魂的灵魂宝珠并不在保管严密的地下,而是在这第一层之内,想来是为了方便自己前来查看,而特地放在这里的。
“啊?有客人?”
一个修女快步跑到悠舞面前,她穿着截短的修女服,露出小臂与小腿,好奇的打量着悠舞,或许是觉得穿着异教服装的人很少见,她疑惑的问道。
“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找人?还是别的什么?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门口的守卫没有阻拦你吗?”
她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悠舞不知该说什么,每次她来这里,这里的管理员总是等她先开口发问,然后再进行长篇大论的回复,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里的人先向她发问的情况——而且这个修女看上去非常陌生,自己以前应该是没见过的,新来的吗?
“我来找这里的管……”
“哎呀!老师出去了!她说很快回来的,结果现在还没回来,要不你等一下吧!我刚来这里没多久,这里的很多东西我还搞不太明白,而且你的装扮很明显是外人,我不能随便带你拿东西的,还有这些……”
修女惊慌失措的逐一指着四周的楼梯,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一口气全部指出来。
“这些你都不能进的,没有老师和上面的人同意是不能进的,哦!对了,还有……”
“她不在也没关系,我自己四处看看就行了。”
“哎?”
在修女诧异的目光中,悠舞径直朝放着装有由衣灵魂的灵魂宝珠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