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屠刀之下,再权威的人也没有豁免权。
艾特为自己是赤夜守望的一员而自豪,能站在赤夜守望的旗帜下眺望被这面旗帜所守护的土地,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她原本只是西大陆的一名普通玩家,一直希望能够加入赤夜守望这样的大公会,这样就能得到庇佑,不会再受人欺负——而她最终得偿所愿,站在了赤夜守望的旗帜下,成为了他们当中的一员。
虽然赤夜守望具有宗教性质,但对于西大陆人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哪怕在红世血战后,曾经至高无上的神权被迫让位给君权,但法米利昂教依旧是西大陆人不可缺少的精神文化。
虽然玩家诞生的历史很短暂,但在西大陆千年来由法米利昂教所衍生的一系列文化环境中耳睹目染,以法米利昂教为信仰的玩家绝不在少数,但与其说他们是坚定的狂热信徒,倒不如说他们只是为自己寻求一个精神寄托。
毕竟对身怀绝技的玩家而言,在宗教典籍中描绘的红主无上伟力似乎也就那么一回事,玩家在某些能力上甚至丝毫不弱于红主,因此与其说玩家眼里红主是至高无上的神,倒不如说红主是一种据传实力强大却没人见过的另类玩家,换言之——是和玩家一样的人。
可能狂热的宗教人士会为此大发雷霆,认为这是渎神之举,但如果把刀剑放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立刻改变自己的想法。
不过武力归武力,仁义还是得在嘴上好好讲讲的。
在西大陆,法米利昂教的旗号是很好用的,既能凝聚人心又能降低统治成本,所以才会有一百多年前深红联盟建立的基础,至于解体则是另一回事。
虽然每天都在进行武力的修行,但教义的学习也不能落下——毕竟穿着教士的衣服,即便是装模作样也得维持下去。
艾特战斗力谈不上出色,但得益于出色的记忆力,她圣典背的特别熟,别人要是那圣典和她玩掉书袋的把戏,那可不是她的对手,引经据典是她的强项,虽然有时候给人一种抖机灵的感觉,但不可否认她如果圣典背的不熟,也没办法抖机灵。
她不是死板的人,不会对文字死记硬背,而是会有效的结合实际情况进行合理想象以达到某种深刻记忆。
比如,圣典中‘末世录’就写了黑门七骑士,有举着剑的、提着弓的、还有挥舞着镰刀的,他们还骑着各种颜色的马,什么叫做‘疫’的银青色马匹、叫做‘饥’黄棕色马匹,还有什么叫做‘杀’的赤红色马匹,总之这些马所过之处干戈满路、瘟疫横行、饥孚遍野、天火蔓延——这怎么看都像是描写七个玩家的故事……
如果按照这个角度去思考,枯燥乏味的圣典就有趣多了,一下子从宗教典籍变成了传奇故事,可读性大大提高。
当然,这只是艾特一厢情愿的想法,赤夜守望的正统信徒们可不会用这种角度去解释圣典,那些古板到不行的‘木头人’坚持一板一眼的解读圣典,每当和这些人相处,艾特只觉得闷到不行,就像马上要窒息一样——她庆幸自己没有进入赤夜守望某些极为死板的机构里和这些呆子为伍,那样会无聊死的。
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时代早就变了,故步自封用老传统去看待过去是行不通的,但传统就是传统,这东西完全不会随着你的性子存在和消失——艾特在赤夜守望地位不高,又没什么领导权,自然也没资格对这些事情说三道四,那都是‘大人物’该操心的事情。
不过,她今天是很不开心的,因为她被分到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岗位——看守装着各种奇奇怪怪东西的教堂。
对她这种随心所欲性格的人而言,其实更适合看守那些人流密集的场所,这样可以随时随地聊天,即便不说话,站在人群里也能感到非常舒适,只觉得周围热热闹闹的,充满生气。
然而正因如此,她才会经常因为违反纪律被抓到,比如东张西望和站一会儿岗就溜到一旁看热闹去了这种事情总是屡见不鲜,虽然她没有远走,但也确实没有留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可每次被抓到她总是既不狡辩也不抗拒,完全是摆出一副立正挨批的架势,由于认错态度良好,以至于每次对她都没什么实质性惩罚——倒不是她喜欢挨批评,而是她不想因此被踢出赤夜守望。
不过这个岗位也太无聊了,除了身边的战友外,就连一个路人都没有,站在这里简直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战友们也不和她说话,一个个板着脸神情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马上就要上战场进行生死决战了。
她知道身后看守的这个地方很重要,但真的有必要一个个都这么严肃吗?自从她加入赤夜守望以来就没遇到过罗兹被人攻击这种情况——即便收复圣地的时候有零星的德迦勒黎教玩家袭击这里,但也属于连外围都没突破就被赤夜守望送去见了蓝祖的情况……
况且防守这么严密的地方,刚才那个异教徒为什么可以随意进去?
艾特不认识那个异教徒,穿着一只袖子收紧一只袖子开口的怪异衣服,身上带着一堆刀,看上去冷漠的很,一副目中无人的架势,跟谁欠了她钱一样!
她怎么能被轻易放行?这里不是很重要吗?
她试图询问自己的上级,但上级依旧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前方,被她催了好几次后,只得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她有通行证。”
艾特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总不能谁拿着通行证都能随意进出吧!
但艾特也没再问下去,多半上级也不知道答案,毕竟这种严肃死板的人很少会追根究底。
她扭头看向身后的教堂,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异教徒都能随意出入的地方,自己居然要一动不动的站岗。
只可惜上级的命令不能违抗,自己只能老老实实的服从命令,站在这里等待换班的人出现。
她并不歧视异教徒,即便是异教的信仰也依旧有可取之处,但在赤夜守望这个环境中,她也不知不觉的被那些‘正统信徒’慢慢同化。
在一千多年前,法米利昂教信徒也曾是被耶鲁帝国统治者迫害的异教徒,只不过随着法米利昂教被立为国教,‘异教徒’的帽子很快便烟消云散了,而后法米利昂教便开始迫害其他的异教徒,全然不顾自己曾被人迫害的过往——这一切就像一个轮回,不断重复着‘打倒’和‘树立’的过程,永无休止。
艾特按着剑柄,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趣的乐子。
突然间,清脆的铃声在脑中响彻不止,艾特皱起眉头,四处张望,完全没有看到发声的铃铛在哪里?而且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响?
“有情况。”
艾特只见上级拔出武器,转身奔向教堂。
身边的人纷纷行动,紧随其后,只剩下她一个人茫然站在原地。
这什么情况啊?为什么要去身后的教堂?难道里面会有敌人吗?
眼见艾特一脸不知所措,身边的人赶紧回来几步拉着她一起上了台阶,用最简单的话语告诉她铃铛声响的由来——这种声音是直接回响她脑海里的,就算堵住耳朵照样能够听见。
当铃声响起,就意味着教堂遭遇了袭击。
艾特还是不明白,哪来的敌人啊?难道还能跨过外面那么多防御工事直接进入这里?该不会是刚才那个异教徒吧!
一想到这里,艾特只觉得刚才那个异教徒不管怎么看都十分可疑,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任务执行就是了!
长剑出鞘,步履矫健。
她紧随一众赤夜守望成员扑了上去,踏在台阶上的每一步都令她感到无比安心——再强的敌人也不是赤夜守望的对手,无论收复圣地还是沙海鏖战,赤夜守望向来是所向披靡!无论怎样的异教徒都不在话下!
一想到这些,她只觉得信心十足,仿佛自己无所不能。
赤夜守望的队伍如电光般冲上阶梯,如惊雷般破门而入。
艾特虽然站在队伍最后,但穿过人群的目光依旧看清了里面的一切。
遍地狼籍,碎片到处都是,一名身上溅染的血迹的女人正持刀扑来,果然是之前那名异教徒。
那染血的白衣在昏暗的光线下就像一匹灰白色的战马,扑向赤夜守望那一件件黑衣组成的铜墙铁壁……
只是不自量力的异教徒罢了……
艾特浑然无惧,只要战友们团结一心,赤夜守望将无往不……
她眼前的景象被鲜血染的通红,瞬间浮现在眼前的冰冷刀风犹如一道道裂缝,撕扯着视线所及的一切,将所有的活物尽数分开。
在赤红色的背景中,一道道黑影四分五裂,就像一张张人形剪纸被随意分割……
艾特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无比惊骇,那种难以言明的恐惧感震颤着她的大脑。
关于赤夜守望的胜利、荣耀、力量……一切的一切仿佛瞬间遭到了选择性遗忘,或者说,和眼前的一切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随着眼中的景象为之颠倒,她的头落在地上,那双眼依旧睁大着,想要将血肉模糊的一切彻底看清。
——我看见一匹马,那灰白色的马,名字叫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