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的声音……
很凉……
似乎有光投了下来……
自己到了天国吗?
菲利克斯试图睁开眼睛,疲惫的眼皮很重,迟迟不愿意遵循她的意愿。
“咳咳咳!”
菲利克斯呕出一大口水,不听话的眼睛终是睁开了。
她看着自己已经湿透的修女服……那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条条占满血迹的布片。
她神情狼狈的倒在沙滩上,头靠在树下,鞋子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只脚泡在海水里,任由海水反复冲洗。
菲利克斯感到很累,全身上下也疼得要命,下意识用手摸了下腰间的伤口,发现伤口已经愈合,看来是永续心脏起了作用……
她在与悠舞跳下悬崖的时候,虽然抱着必死之心,但还是希望悠舞能活下去,因此她特地在跳下去的瞬间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自己作为悠舞的‘缓冲垫’。
但随着天上一堆炽热的光点射入海水里,菲利克斯知道那是希格莉的技能‘雷击之枪’,她心里下意识的最后一个反应就是让自己翻过来挡在悠舞身前,尽可能降低雷击之枪的伤害……
虽然她同时展开‘消解壁障’,抵御了部分雷击之枪的伤害,但依旧有相当数量的雷击之枪贯穿了她的身体,从肩膀、腹部以及双腿相继刺穿,几乎将她钉成了一只刺猬。
她忍着彻骨的疼痛,依旧不肯对悠舞放手,直至最终失去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里逃生的,赤夜守望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罗兹岛几千人一齐搜索,哪怕自己化作一条鱼也绝对无法脱身,是天黑没有搜索到自己还是搜索的人数没有那么多?
菲利克斯不知道答案,她看着天上刺目的太阳,下意识用手遮挡,整个人渐渐清醒。
悠舞姐?
她心中一凛,开始四处寻找悠舞的踪迹。
菲利克斯翻过身,依稀看到了倒在远处的人形轮廓,她急忙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由于部分伤口仍未痊愈,这么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她竟四次摔在了沙滩上,但每一次跌倒后都迅速爬起。
这么几下折腾,她身上那件已经被雷击之枪烧的千疮百孔的修女服已经彻底失去了蔽体的价值,随着她的奔跑化作布片一路散落。
她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光着身子跑在海滩上很失礼,不过就连伊苏出生时都是一丝不挂,自己也没必要在乎这些。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赤夜守望教给她的一切尽数抛之脑后,连‘红使’都不称呼,直接在心里称对方真名。
樱月宫悠舞状态比菲利克斯要糟的多,尽管同样的衣衫褴褛,但她没有菲利克斯那种高速愈合的能力,身上遍布伤痕,几乎找不到一处好的皮肉。
虽然菲利克斯可以用身体去尽可能多的承受雷击之枪的打击,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能接下全部……
哪怕是没有雷击之枪,她也很难撑得下去……
菲利克斯看着悠舞的惨状,心中着实一惊,对方就这么倒在沙滩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急忙伸手探对方鼻息,立时欣慰许多,悠舞还有呼吸,只不过已经非常微弱了……
她欣慰之余,心也不由得低沉了下去……
如果没有治疗,悠舞很快就会死去……
悠舞姐已经一无所有,她受到了她的同门和赤夜守望的欺骗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自己不能就这么看着她死……可如今要去哪里找办法救她?
自己手里没有任何治愈手段,周围别说药,就连一棵草都没有。
她站起身,眼睛向着远处望去,希望能找到一艘船,可茫茫大海上不要说船,就连海鸥都见不到几只……
向沙滩另一侧望去,她得到的只是更加失望的现实。
自己确实是在一座岛上,可这座所谓的岛小的可怜,上面除了几棵树,完全是光秃秃的,不要说人,就连动物都见不到……
难道真的……到了尽头吗?
明明悠舞姐已经死里逃生了……难道只能死在这里吗?
她看着悠舞,最终还是决定做些什么,不能就这么干看着。
她将悠舞身上的衣服尽数扯掉,反正那也只是一些被海水与血污浸泡的布条,除了让伤口恶化,没有任何好处。
她心里依旧抱有歉意和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又怎会把悠舞姐带到罗兹,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后面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由衣……由衣……”
听到悠舞的声音,菲利克斯心中一动,看来是对外界的触碰有反应,她急忙将悠舞扶了起来,让她身体坐直靠在树上。
悠舞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也不知是意识不清醒下的呓语还是想要交代些什么。
“悠舞姐……悠舞姐……是我!菲利克斯!”
任凭菲利克斯如何呼唤,悠舞也没有睁开眼睛,但微弱的声音自始自终都没停下。
眼见自己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菲利克斯心中凄然,不由得搂住悠舞的脖子,泪水自眼中涌出,她已经悲伤到了极致,对自己有着收留教导之恩惠的赤夜守望是非不分,而对自己照顾备至的悠舞姐马上就要死去……
明明红主代表了世间的公道与正义,那为什么会让这一切发生啊!因为这一切都是人生来的原罪吗?
可悠舞姐又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一直被人欺骗、一直被人利用啊!难道她欠别人的吗?
“菲……菲利克斯……”
听到悠舞叫自己的名字,菲利克斯急忙抬起头。
她看到樱月宫悠舞睁开了眼睛,那眼神既非照顾自己时的温柔,也非杀伐果断的决然,而是一种无比平淡的眼神,就像紧绷的一切尽数舒展、束缚的一切得以挣脱一般。
“啊!悠舞姐!”
菲利克斯叫出声,心里压着的石头立时又沉了下去……
“悠舞姐……你受了伤……我……我没办法……”
“没事……真的没事……不要哭……哭是没有用的……”
悠舞靠在树上,望着远方升起的太阳,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因为逃避追杀而流亡大海……如今又回到了起点……
踏上时雨岛……登上罗兹岛……
成为逆神御心流的一员,然后与之为敌。
加入赤夜守望公会麾下,最后与之反目。
一切都仿佛是一个循环……一个挣脱不了的循环……
她看着周围的一切,自己如今又到了一座岛上……循环又要开始了吗?
如果自己就此死了……是不是这个循环就可以被打破了……
她不知道答案……或者说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她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菲利克斯,露出了一丝笑意……
至少现在……身边还有重要的人值得自己为之而活,她不顾一切的拯救自己,自己不能让她失望——就像由衣那样……
两个人几乎是不着寸缕的并肩靠在树旁,吹着海风任由海浪卷过身体,仰头看向远方的太阳。
“悠舞姐,我们要是就这么死了,别人会不会嘲笑我们,说‘看那两具光着屁股的溺死鬼’之类的。”
她说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就像由衣一样。
“那又如何?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我们生来一无所有,死后也无所带有,光不光屁股又能怎样……不过是两个死了的凡夫俗子,又有什么怕被人笑的……”
“天球无论没了谁都会继续转动,就像这太阳……永远都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