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无法理解你不曾拥有的一切究竟是什么。
天空一片晴朗，没什么风。
在场众人却感觉有点冷，他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凶杀血仇就算没经历过，也见得多了。
可马衍的话令在场众人极为震惊，彼此面面相觑，一时间万籁俱寂，如死一般安静……
原因无二，仅仅是涉及到了一位成名人物——程立雪。
任督眉头一皱，向马衍侧目看去，心想对方为了激怒衣染尘编造谎言，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东大陆注重传统礼教，讲究忠孝仁义，马衍编出这样话未免对师门不敬……
当他看到马衍神情惨然，双手微微颤抖，显然是忆及往事，如触景生情一般，心中立时恍然。
他说的有可能真的……
任督不太擅于察言观色，虽然觉得马衍说的不像虚言，但北极星带来的人多半都是卑鄙无耻之人，声情并茂的编造谎言这种事生平都没少干过，况且此刻北极星站在南斗星对立面上，纵然他说的是真的，自己也应当以南斗星利益为重。
程立雪有没有杀马衍满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程立雪现在与南斗星合作，自己不能打破这种合作关系，所以马衍说的话……必须是假的……
他正过脸观察计百出的反应，只见计百出泰然自若，甚至还面带微笑，仿佛马衍满门被杀对他而言就像什么茶余饭后的乐子……
此人果然是卑鄙无耻到了极致，北极星的人遭此大祸，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风云二老隐有怒气，心想马衍太过无耻，居然编造一番谎言诬陷程立雪，他二人对程立雪为人颇有了解，程立雪师承‘落尘阁’阁主‘绝笔字’简书，与他的七位师兄弟并称‘落尘八剑’。这八人性格各异，自简书逝去，除大弟子承袭落尘阁阁主之位，其他七人便离开落尘阁自立门户，据说是简书死前遗愿，希望自己的门派能够开枝散叶、发扬光大，故立下了‘首徒传承’、‘余者自立’的规矩。
虽然八人自此天各一方，但他们的事迹并未就此消失，风云二老是亲眼看着他们成名崛起的，程立雪虽然性格不合群，却也绝不会是马衍口中‘诛人满门’之辈，除非他‘从电门’做过什么人神共愤之事，程立雪替天行道，这才将之满门诛灭。
诸祭风看法亦与风云二老一致，姬先生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站在那里等着看事情的下一步发展，只有万仞脸色微沉，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北极星一众人也是吃惊不小，程立雪性格孤僻，但一生已行侠仗义闻名江湖，纵然此刻他与南斗星合作，站在北极星的对立面上，可人在江湖得有一说一，不能凭空污人清白，若说他做过满门斩尽杀绝之事，在场众人均是不信，马衍此言大有不实之处。
“一派胡言！我师尊怎么会诛灭什么从电门，他一生行侠仗义，岂能受你随口污蔑，即便真有此事，也一定是你们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师尊才会出手将你们一举歼灭！”
“行侠仗义？我师父白天与他比试剑术，他剑术不及我师父，当夜便屠灭我从电门，我从电门一百二十三人没有一个逃出他的毒手！我当时贪杯好酒，在外与人喝酒扯皮，这才逃过一劫……”
马衍冷笑一声，语气竟是不由得颤抖起来。
“江湖上技不如人是常有的事，在场各位想必也有过败北服输的时候，程立雪是成名剑客，一生多有胜败实属寻常，我师父当时不过胜了他一场，他就要将我们斩尽杀绝……哼！行侠仗义便如大放狗屁一般！”
“马兄弟，你话里提到程立雪剑术败给你师父，那他实力想必不如你师父了，可你又说他屠灭你满门，这又如何解释？”
南斗星一侧有人提出了疑问，众人侧目看去，正是那位姬先生。
风云二老心中只觉得不妙，这人可真是自来熟，和谁都能凑上去，马衍名声那么差，怎么能称呼他‘兄弟’！今后自己可得离这人远点儿！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他并非孤身一人屠我满门，而是他们师兄弟八人齐至！”
此言一出，人群耸动。
北极星一行人只觉得马衍的话更不可信，落尘八剑是何等人物，怎么八人同时集中在一处只为了诛灭一个无名小派！况且程立雪白天输剑乃是不可预料之事，他怎么可能晚上就召集天南海北的诸多师兄弟杀上门去？
而南斗星一侧风云二老已经厉声斥责马衍，指责他为人不正，行事不端，不是什么好货色，此时出言侮辱落尘八剑不过是意图抹黑与落尘八剑之一程立雪有合作关系的南斗星科学院，让东竹仙人对南斗星产生偏见，用心不可谓不歹毒，动机不可谓不险恶！
而衣染尘更是按捺不住，大剑出鞘，指向马衍。
“姓马的，你如此侮辱我师尊，更冒犯我师伯等人，实在是罪无可恕！你既然说你师父剑术胜得过我师父，那你便来和我比试一场，看看究竟是哪一派的剑术更高明！”
“哼！程立雪剑术平平，教出的徒弟口气倒是不小！我打不过程立雪师兄弟，难道还打不过你！”
马衍长剑出鞘，神情桀骜，只待对方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
衣染尘的大剑迅速刺至马衍颈前，马衍长剑如笔走龙蛇般将之击退，整个人纵身攻上，一时间竟不落丝毫下风。
“好怪异的剑术……万先生，我二人对剑术了解不多，依你看，这剑术有何奇特之处？以至于剑术不俗的衣姑娘一时竟占不得丝毫优势。”
听风云二老问话，万仞却依旧眉头紧皱，片刻不得舒展。
“这门剑术变化莫测，多有奇诡之招式，与寻常剑术大为不同，剑术一道讲究张弛有度，而此剑术极度追求在一瞬之间产生多种变化……倘若追求出手的一瞬即能致敌死命，那又何必在一瞬的剑招上增加这么多变化。倘若为了寻找对方破绽，伺机将之击败，那只需要在剑招上加以巩固即可，更不必寻求一瞬的变化，因为胜败并非决于最初的一瞬，而是取决于后续谁的剑术招式更加稳固牢靠……在这一点上，拳脚与剑术均是一般，二位想必也能有所体会。”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思索着这门剑术的破解之法，他是剑术大家，见到此等奇诡难测之剑术，难免见猎心喜，便如酒徒见佳酿、老饕闻肉香，定要琢磨出什么门道。
这门剑术奇诡难侧，如果就这么看上一遍根本想不出破解之法，就算是交上手，也不见得能破解出来……万仞心中自忖，倘若能有机会好好和对方过上几次手，定能从中看出些门道来……只是不知道要交手多少次才行，若是一上来就与对方展开生死战，那么根本没机会……
想到这里他突然醒悟过来，程立雪不见得技不如人，倘若程立雪能够与对方多次比试切磋，那么以程立雪的见识，早晚能看出其中门道并加以破解，进而反败为胜……
如此想来，程立雪多半是吃了第一次交手不熟悉对方剑术的亏啊！
比起马衍的剑术，万仞在观战中对衣染尘的剑术更加留心，程立雪师兄弟均以单剑成名，其中程立雪成名后又独创了一套以大剑、细剑为核心的组合剑术，名为‘心言剑术’，只是他平生从不传给别人，就连自己的徒弟也不例外，因此在人前使用的机会极少，‘恕言’、‘诛心’二剑也由此成名，其实这两柄剑出名的原因仅仅是程立雪很少使用他的独门剑术却总能被人看到他带着这两柄剑行走于江湖……
衣染尘能被他传授这门剑术，足见其对衣染尘的重视程度。
以万仞的角度来看，这门剑术的主要特点乃是一个‘巧’字，大剑势沉，单手使用不易，寻常剑术往往注重大剑的双手使用，而细剑灵动，与大剑格格不入，两者若要相辅相成，彼此紧密配合更是无从谈起。
而程立雪这门剑术妙就妙在利用大剑的‘沉稳’与细剑的‘灵动’，两者快慢结合，兼具力量与速度，只是用起来比较困难罢了……
程立雪是剑术大家，万仞对其水平是有所了解的，程立雪在创造这门剑术的同时肯定考虑到了其不足之处，此剑术虽然是大剑、细剑同用，但只凭一剑对敌却也未尝不可，以免在特殊情况下，双剑无法同时使用……换言之，这路心言剑术既能以双剑对敌，又能以单剑对敌，变化繁多且威力不俗，实为上乘剑术，只可惜终究没能逃过‘由简渐繁’这一过程……
想到这里，万仞不由得无奈，两百年来许多剑术都是越来越朝着复杂多变的方向发展，想要在当今世上找到一门无比简洁的剑术几乎是不可能的，在他的印象里，能把剑术从‘由简渐繁’这一过程中逆转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位生平未曾一败、杀人无须二招的‘剑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