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永远不会被人发现，那么他所做的事情最能证明他的品质。
“权力平衡？”
张渔歌跟在熊初墨身后，两个人行走在走廊深处。
“是的，一百多年前的进步大改造所引发权力斗争失衡的结果你已经看到了，自从第三代院长提出了平衡血盟权力的规则，血盟就一直用各种方式平衡二十八旗之间的权力，这就使得这样的调查任务会需要十人来完成。”
“这对权力平衡有帮助吗？”
“当然有，血盟高层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吗？”
熊初墨看着黑漆漆的走廊，听到张渔歌的话不禁轻笑一声。
“这次的任务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参与者的地位会在血盟内迅速提高，哪个旗需要派什么样的人来参与等等……这都是权力平衡的一种方式。”
“一个调查任务会对参与者的地位影响这么大吗？我觉得并不成正比。”
“很多东西的价值不是取决于本身的价值，而是别人赋予的价值。”
“我不明白。”
“提出一个假设：为了平衡权力，需要我们这些参与者地位连升三级，但这个任务即使圆满完成也无法让我们连升三级，或许只能升一级。如果你是血盟高层，你会怎么办？”
“换一个能连升三级的任务。”
“根本不需要换一个任务，只需要在各方面将这次任务描述的十分困难、危险度极高、目标具备重要价值、完成该任务对血盟的贡献极大等等……这个任务就‘升值’了。”
熊初墨有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张渔歌，看到张渔歌紧皱着眉头，她就知道对方肯定没想明白。
“难以置信。”
“没什么难以置信的，任务价值不够就通过各方面的宣传将之描述成你需要的价值来为你所用。抛开任务本身的价值不谈，这次机会对你今后发展很有帮助，血盟有时候为了平衡权力，需要把二十八旗的‘重要人物’安置在合适的位置，但如果直接安置在那里，必然会引起其他血盟成员的不满，因此为了让‘连升三级’这种事看上去‘理所应当’而不是‘特权作祟’，就必须使用这种方法。”
“我觉得重要人物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并不恰当。”张渔歌觉得这个词不太合适，因为他和血盟任何人都没有直接联系，既不是某人的徒弟，更不是某人的家属。
“那就换一个你觉得恰当的，‘心腹’或‘亲信’如何？”熊初墨穿过一扇大门，继续朝前走去，和之前的走廊不同，这里的走廊渐渐明亮起来。
“玩家之间只有少数人存在血缘纽带，大部分人还是无依无靠的，只靠血缘纽带建立‘集团’明显是不够的，所以才会大量出现师徒之类的关系，即便是二十八旗内部也需要通过亲信来维持与巩固这种‘集团’体系。”
正说话间两个人来到一扇大门前，这里灯火通明，门上‘消息堂’三个古体字格外醒目，看上去充满历史感，似乎是出自名家之手。
“如果玩家能够像旧民一样繁育后代，你我在二十八旗内不会有任何被‘选中’的机会。”
熊初墨将手伸向门环，突然嘴角流露出微笑，压低了声音说道。
“有了皇亲国戚，家天下还会远吗？”
消息堂内的灯光算不上明亮，但依旧可以看清每一个在坐者的面容。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共同点，或许唯一的共同点就在于他们都是血盟的成员。
张渔歌看着坐在长桌首位那个病恹恹的男人，他指着桌上平铺的巨型地图讲述着这次任务的执行地点‘船尾岛’的一切，虽然自己和他很像，病态的面貌与萎靡的精神……但陈佛海明显比自己更加健谈，对于很多东西的看法也更加的明确——尤其是那些自己无法提出看法的东西。
在消息堂的角落有一位女性一直在弹奏着张渔歌说不出名字的曲子，古琴发出的悠扬音律虽然不适合出现在这么严肃的场所，但却能让人的内心迅速平静。
张渔歌不认为这是曲子本身的效果，或许是那位女性掌握着某种音乐类技能，能够通过弹奏古琴降低人心中的紧张与焦虑，进而更加平静专注的倾听陈佛海的讲话。
陈佛海讲了近一个小时，几乎将船尾岛的方方面面都提及了，人口构成、地理环境之类的说得异常详细，恐怕帆舟市当地的向导都不一定有他了解的多。
“任务就是这样，首先确定牛冲霄是否在帆舟市，然后找到他和亲信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剩下的事情就和你们无关了。”
陈佛海说完便用那浑浊而又充血的眼睛扫了一遍在座众人，然后将手中标记用的铅笔放在桌子上。
“有什么问题提出来吧！”
没有人提问……张渔歌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应该问什么，与其说没有思考陈佛海讲的话，倒不如说他已经讲得这么详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自己还能提出什么问题呢？
“牛冲霄……实力真的那么强吗？”
张渔歌目光转向提问之人，那是坐在陈佛海右手边的独眼男人，那个男人皮肤黝黑，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之前进行介绍的时候，张渔歌清楚的记得他来自神牛旗，叫乐醒，而这次行动所针对的牛冲霄在血盟的时候就属于神牛旗……
陈佛海打量着乐醒，他看得出这人不喜欢送死，但这个问题很明显是……
“莫非……”
“想都不要想！”
陈佛海看着抢话的人，他也没生气，只是觉得有人肯替自己回答再好不过了。
说话的那人满脸胡茬，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五柄剑背在身后，整个人不怒自威，非常有气势。
张渔歌记得他是雷象旗的苑辅铸，一位血盟的老前辈了。
“如果我们在调查的时候遇到牛冲霄，绝对不能与之交手，他的实力非常强，绝不是我们可以战胜的。”
“只是希望通过神牛旗的人消灭神牛旗的叛徒……可惜了……”
乐醒看了苑辅铸一眼，面无表情的回答。
“没别的意思。”
“苑老弟这话言之有理，各位都是血盟未来的栋梁，怎能因为一个调查任务而有所折损呢？”陈佛海微微一笑，将手伸向苑辅铸。
“这位苑老弟的师父曾与牛冲霄交手，可以说牛冲霄这人的实力绝不是在场各位所能应对的，所以各位安心调查就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免得殃及自身以致打草惊蛇。”
从苑辅铸激动的神情，张渔歌大致猜到了他师父与牛冲霄交手后的结局……他看了看坐在他斜对面的熊初墨，原以为熊初墨会提出问题，结果熊初墨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察觉到他的目光，熊初墨微微将目光转了过来，但只是看了一眼便重新回归地图上的标记。
“陈堂主，这船尾岛分为大船尾岛和小船尾岛，两个岛相距极近，中间有两座大桥相连。”
头发遮住右眼的年轻人站起身指着地图上的标记对陈佛海讲道。
“大船尾岛是帆舟市的所在，那这个小船尾岛上的基地有更详细的资料吗？”
“很遗憾，没有。”陈佛海颇为无奈的笑了，他拿起铅笔指向大船尾岛南部的小岛。
“这座岛上的基地存在时间已经超过半个世纪，期间几经翻修，在岛上属于防卫森严的地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与不必要的冲突，我们没有办法进行详细的内部调查，但根据对停靠船尾岛的船只调查，这个基地里应该是船尾岛的军火库，里面存放着船尾岛购买与生产的军火物资。”
说到这里，陈佛海放下铅笔，饶有兴趣的看着年轻人。
“你觉得牛冲霄会藏匿在这里？”
“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是船尾岛上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之前的介绍里你也提到过，帆舟市的民众和公会很多都是从璇玑星脱离的，他们敌视着璇玑星，牛冲霄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对抗璇玑星的急先锋，他们肯定会将牛冲霄安排在最安全的地方藏身。”
“我们能够想到的问题，牛冲霄会想不到吗？”
熊初墨翘起腿，用手指着小船尾岛。
“牛冲霄会藏在这么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吗？”
“但这里最安全。”年轻人皱起了眉头。
“引人注目的地方有何安全可言？”
熊初墨呵呵一笑，将手指收了回来，注视着在场众人。
“刚才陈堂主的介绍，各位也都听见了。牛冲霄与血盟为敌多年，又曾经是血盟成员，对于血盟的行事风格再了解不过，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他曾经多次从血盟的包围中全身而退，他的行动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尤其是血盟的常理。”
“难道他会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吗？”年轻人摇头否定。
“但至少我们不会上街逐个辨认是不是他。”
陈佛海眯起了眼睛，萎靡的精神有了一丝改善。
“说说你的想法。”
“谈不上想法，只是一种换位思考，换个角度也许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熊初墨的目光投向船尾岛的地图，目光中透露着深邃与狡黠。
“如果我是牛冲霄，我会藏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