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寻找别人的答案，要创造自己的答案。
新一天的调查又开始了，张渔歌依旧缺乏明确的调查目标，熊初墨给他的指示仅仅是‘调查你想调查的’。
是觉得十个人中自己的存在太过多余，有没有根本无所谓？
亦或是她早就对牛冲霄在哪里心知肚明？所以才会对于调查如此松懈？
这个问题一次次浮现在张渔歌心中，但他根本得不到任何答案——熊初墨不会告诉他的。
他只能相信熊初墨关于不知道牛冲霄所在位置的说辞……
看着身边的赵四，张渔歌已经和她保持一上午的沉默了。
和谢非烟不同，赵四既不喜欢见什么吃什么，对他也没什么好奇心。
照理说，这样的人和张渔歌在性格上应该是合得来的。
但像他们这种性格的人彼此根本就不需要交流，他们更习惯用沉默来回应对方的沉默—对他们而言沉默未尝不是一种语言。
虽然在性格上两个人都可以归类到那种‘不擅表达’的类型，但还是有所差异的。
比如张渔歌就不喜欢被另一个人一直跟在身后，并非不愿被人发现的暗地跟踪，而是堂而皇之的跟在你的身后，你去哪里，她去哪里……
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比谢非烟更令他感到棘手的人……
眼看时间临近中午，张渔歌选择就近找一家餐馆解决午饭问题，这与昨天的调查不同，如果张渔歌看到谢非烟吃的那些‘垃圾食品’，一定会感到中午不饿，这也正是他昨天中午没有吃饭的原因，尽管晚上他还是拿着谢非烟提供的垃圾食品（烤玉米）一顿猛吃……用谢非烟的话说就是‘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可身体却十分老实，就差喊上几句真香了’。
“赵四，你吃什么？”
赵四摇头，指了指张渔歌。
虽然她没说话，张渔歌也能大致猜到她的意思是把决定权交给自己。
调查具体内容的决定权交给自己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午饭吃什么的决定权也要交给自己？
他不习惯被人支配，也不习惯支配别人。
尽管在这个世界上，被人支配的时候永远多于支配别人的时候。
因为赵四始终不愿意说话，所以张渔歌也没有勉强她，真的是完全按照他自己的喜好而点的菜。
张渔歌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赵四，心中想起熊初墨提过的‘天生战士’，如果他和赵四动手，赵四是不是能在一回合之内便制住他？
答案在他心中很快形成了——完全可以。
张渔歌在战斗上根本算不上精通，如果将自己换做陈佛海，他相信即便赵四是个天生战士，也注定会败在陈佛海手上……
实力相差不大的时候，天生战士确实具备一定的优势，但当实力的差距过于悬殊，天生战士的优势便不复存在了……
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对比呢？
因为熊初墨提过赵四是天生战士，所以便本能的将她的一切都和‘战斗’联系在一起……
“赵四，如果遇到危险，你怎么办？”
“保护你安全撤退。”
张渔歌微微一愣，不是因为赵四说话了，而是因为赵四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原意是遇到危险，赵四应该优先突围，毕竟她的实力摆在那里，突围活下去的概率比自己更大，他没想到赵四会作出这样的回答。
保护自己……有什么意义吗？
他不明白……
“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熊初墨说要保护你。”
“就因为这个？”
赵四点了点头，而张渔歌则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以至于接下来的午餐中他始终一言不发。
到了下午，张渔歌继续进行着调查。
说是调查，其实他也没什么明确目标。
只是本能的去那些他认为牛冲霄可能藏匿的地方随便逛逛，因为昨天就是这样有了意外的收获，所今天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事实证明，意外的收获之所以会用‘意外’两个字就是因为充斥着极大的偶然性……
换言之，他今天一无所获。
日近黄昏，是时候返回了。
就和昨天一样，他选择‘捷径’返回‘临时住所’。
看到似曾相识的西式建筑风格，他下意识看向周围的景物，自己走捷径居然又一次路过了昨天的那家孤儿院。
他驻足在围栏外面，看向里面的花园。
今天，没有孩子玩耍，反倒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在陆续从里面走出来，看他们佩戴着口罩以及全身白色的装束应该是负责清洁、餐饮的人。
虽然他知道帆舟市是一个混杂了血盟外逃人员与璇玑星流亡民众的城市，在某种意义上是血盟与璇玑星的敌人，但他们居然也会和璇玑星的玩家一样……
负责清洁与餐饮的人里也有玩家，这让他想到在璇玑星辖境的很多地方也会有许多为旧民服务的官方玩家，尽管许多人都是‘眼线’，但他们确实在尽心尽力的完成属于自己的工作。
原来血盟的敌人也会做和血盟一样的事……
张渔歌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不由得思索血盟的敌人与血盟究竟区别在哪里？
他总是思考别人不会思考的问题，也往往思考不出任何答案。
这几个人里有三个是玩家，他们看到张渔歌与赵四的时候虽然停顿了一下，却也没有太多的反应，毕竟这里又不是什么玩家禁区，出现两个玩家也是很正常的。
看着他们与其他旧民工作人员离去，张渔歌本来也打算离开，但开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张渔歌转过头，看着最后走出的工作人员——昨天的那个旧民女孩。
旧民女孩显然也认出了他，急忙掏出笔记，在上面快速的写字。
他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所做的事情并不是为了被人感激更不是为了索取回报。
他只是做了他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既不值得炫耀，也不值得铭记。
——很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愿红主的光辉永远庇护着您。
红主？法米利昂教的信徒吗？
虽然这些外来的宗教在东大陆信徒不多，但终究还是有信徒的，而且岛上就有一座法米利昂教的教堂……
张渔歌突然想到了洛乘风，也不知道他在教堂调查的怎么样了……
“你要回家吗？”
女孩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张渔歌大致也能猜到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待在这里，到了晚上只会留一部分人来照顾孩子，其余人回家休息，第二日再来工作。
——是的。
“我们可以同行吗？”
女孩看着张渔歌，目光中微微闪过一丝警觉，毕竟如今的世道，和玩家打交道必须要小心，但她觉得张渔歌并无恶意，因此迅速在纸上动笔。
——如果不会为您带来困扰的话，可以。
张渔歌看着女孩，女孩的目光显然集中在赵四身上，或许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身边的女孩和昨天的那个不一样，但她显然明白不应该对这样的事情产生好奇。
奇怪的三人组合就这样上路了，女孩所住的地方并不远，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徒步回去。
虽然沟通起来比较吃力，但女孩显然不介意这样的沟通方式，她觉得毕竟是自己无法开口说话……怨不得别人。
不知为什么，比起和赵四沟通，张渔歌似乎更喜欢和眼前这个女孩交流——可能是因为和赵四不知道该说什么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在这个女孩身上找到了某种共鸣，一种能够打破他沉默的共鸣。
“你在孤儿院负责什么工作？”
——照顾孩子们。
“你住在哪里？”
——教堂。
“没有家吗？”
——没有。
共鸣似乎消失了……
照顾孤儿的工作人员本身也是一个孤儿吗？
“你的家人？”
张渔歌没有问‘怎么死的’之类的问题，并不是因为他想委婉的问话以免触及女孩的痛处，而是因为他希望得到另一个答案……
——世界大战中死了。
没有另一个答案……从来没有。
家人的死去对女孩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痛处，因为她很平静的写出‘死了’而不是‘去世’、‘离世’之类的委婉词语……
并非因为她对死去的家人不敬，而是因为她看透了‘死亡’。
死亡，就是死亡。
用任何词语都无法修饰其本质……
在交流中，张渔歌了解到女孩刚出生没多久，她的家就挨了一枚炸弹——来自璇玑星的炸弹。
她的家人就这样葬身在了世界大战的废墟中，像这样的事情在世界大战中不计其数，而她无疑是幸运的，在接下来被好心的邻居收留照顾，尽管她不知道好心邻居的名字，但这似乎并不重要，因为没过多久，那个收留她的邻居全家也倒在了废墟中……
废墟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坟墓，能够容纳不计其数的生命。
见证了这一切的另一个邻居带着她逃过了这场劫难并照顾她长大……
教堂近在眼前，故事似乎就此结束了。
张渔歌看着女孩挥手告别，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当他决心同样以挥手回应的时候，女孩已经消失在那里了。
他不由得想起女孩之前的话……
红主的光辉……会庇护杀害她亲人的璇玑星科学院吗？
张渔歌不知道答案，毕竟他不信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