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常人不能忍受之苦，担常人不能担负之重。
调查陷入了困境。
洛乘风没有在那些可疑的地方发现任何属于牛冲霄及其亲信的踪迹，他表示有一些可疑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调查，自己今天只调查了一半……
虽然洛乘风看上去精力充沛，丝毫没有一夜未睡的迹象，而且他也对接下来的调查充满信心，但张渔歌总觉得这是无用功——相比之下他的成果还不如洛乘风，因为他今天什么也没调查出来。
岛上的防御设施与地道入口的情报已经越来越详细，但如果关于牛冲霄的情报始终没有，那便如同本末倒置，毕竟这些情报的价值和针对牛冲霄的军事行动息息相关，如果没有确定牛冲霄在船尾岛，那也就不会有针对牛冲霄的军事行动，这些关于岛上防御设施与地道入口的情报便没有任何意义（可能会有一些特殊的价值，比如作为今后璇玑星在船尾岛进行军事活动的参考）。
经历了一天的徒劳无功，乐醒等人放弃了昨天的‘确定无疑’，显然他们意识到光凭那几个可疑地点是无法确定牛冲霄行踪的，所以他们在晚上又提出了牛冲霄可能藏匿在人烟罕至的地方。
熊初墨同意了他们的调查方向，决定让他们明天负责调查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张渔歌觉得正是熊初墨断定那里不会有牛冲霄的踪迹才会让他们去调查……
“如果牛冲霄要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普天之下哪里不能去？何必来一座数十万人口的岛屿藏身？神牛旗的人思考方式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
谢非烟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一堆烤串，此刻正坐在熊初墨房间里大快朵颐，而张渔歌则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
她的胃里究竟有什么？
为什么永远装不满？
张渔歌不知道答案，他也无法想象一个人究竟出于怎样的原因才会不断地进食……
“我脸上有花吗？”谢非烟看着张渔歌，突然抿嘴一笑，她面前堆成小山的烤串中挑出烤玉米，然后递给张渔歌。
“来！真香警告！”
看着谢非烟递过来的烤玉米，张渔歌没有伸手接过来，他感觉自己一旦接过来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所以，他拒绝了。
但谢非烟无视了他的意见，直接把烤玉米塞到了他的手上，当烤玉米的温度从掌心传来，闻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烤串味道……
张渔歌最终还是咬了一口……
“你看！我就说吧！世上无人能逃得过真香定律！”
熊初墨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她眼中含笑，翘起了嘴角。
“牛冲霄不是一个甘于隐居的人，他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怎么可能就此隐居？神牛旗的人为了雪耻，遇到什么蛛丝马迹都要重点关注，不思考分析，只知道一味的寻踪觅迹。”
“他们这么急还不是因为牛冲霄是神牛旗的人……不对，如果牛冲霄是伏鼠旗的人，我和伍京华也还是选择划水啊！”
张渔歌轻轻摇头，谢非烟在某种程度上真的是异常坦然，昨天堂而皇之的和自己谈敷衍任务的办法，也就是无论牛冲霄在不在岛上都汇报不在。今天又当着熊初墨这个调查负责人面前直说自己和伍京华在偷懒划水……
不过这是不是冤枉了伍京华，毕竟自始自终他还是很认真调查的……
张渔歌逐渐想到了舒欢，这个和牛冲霄同一时代的血盟元老在总院长死后被血盟处决，根据血盟内部记录，他在进步大改造期间，结党营私、攫取权力、肆意妄为，仗着总院长对他的信任，歪曲进步大改造的本来目的，将之变成铲除异己、滥杀无辜的工具，其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
如果说神牛旗因为牛冲霄是叛徒而急于调查其踪以立功雪耻，那伏鼠旗对于舒欢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熊初墨察觉到了张渔歌的心理变化，她从张渔歌的眼神就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想说什么？”
“伏鼠旗是怎么看待舒欢的？”
熊初墨微笑看谢非烟，她笑容永远都是这样，让人琢磨不透，只觉得她随时都会趁你一个不注意来算计你。
“还能怎么看？对着悬挂的舒欢花押看呗！”
谢非烟拿起一个大包子咬了一口，继续说道。
“舒欢是血盟罪人这一点确定无疑，伏鼠旗历史上因此被要求反思舒欢的罪行，后来的旗主苏棠也已经对此作出深刻检讨，舒欢的功绩都被抹除了，他的党羽也都被连根拔起，这些早就盖棺定论了，现在还能怎么看？当然是血盟让我们怎么看，我们就怎么看呗！”
“如果舒欢没有死，把牛冲霄换成舒欢，你还会划水吗？”
张渔歌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是否恰当，也不清楚谢非烟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比喻……
“那我会直接放弃这次任务。”
“为什么？”
张渔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他猜测谢非烟和舒欢都是伏鼠旗，舒欢又是他的前辈，或许就个人道义而言不愿意针对以前的前辈……
“舒欢可比牛冲霄可怕太多了……我宁愿面对牛冲霄的斗霄神剑也不愿意面对舒欢的暗器机关。”
谢非烟抖了一下肩来表示自己心中的恐惧，尽管张渔歌觉得她心里根本就没觉得害怕，所谓的抖肩也只是象征性的作作样子……
看来谢非烟对于舒欢并没有乐醒对于牛冲霄的那种敌意，也没有什么立功雪耻的想法，反而是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务。
“伏鼠旗不恨舒欢吗？毕竟伏鼠旗在进步大改造后因为舒欢的关系受到了不少打压与负面影响。”
“你认识舒欢吗？”
“不认识。”
”那你对舒欢了解多少？”
谢非烟又递给张渔歌烤玉米，张渔歌想听他继续说，只得接了过来。
“伏鼠旗的旗主，血盟的罪人。”
谢非烟微微一笑，像是获得了极大满足感。
“现在的血盟对舒欢的理解大概只剩下这些了，虽然我也没见过舒欢，更不可能认识他，但舒欢留下的东西倒是有很多，比如纵横庄的建筑、血盟的神兵利器还有百宝箱。”
谢非烟用烤串签指了指身边的百宝箱，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血盟甚至是璇玑星如今的很多方面都有着舒欢的影子，比如我们现在的这个临时住所，其建筑布局乃至修筑工艺就属于这一类。”
张渔歌看向四周，他并没看出这临时住所有什么特异的地方和舒欢有关，可能谢非烟是伏鼠旗的人，能够看出很多常人不易察觉的东西。
“舒欢把自己在建筑、机关、暗器、铸造等方面的理解记录下来，写成相关书籍，即便现在也是血盟各堂和伏鼠旗重要的参考资料。”
“就拿合纵连横庄那些古代风格的建筑来说吧！在进步大改造的时候提出过破除封建的口号，上至皇家宫殿，下至民间庙宇，大量名胜古迹被拆除推倒的不计其数，如今复原和重建的那些建筑所依据的参考资料就是舒欢写的书，里面详细记录了建筑材料与建筑工艺之类的内容。虽然他人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但他留下的东西却令血盟受用至今。”
谢非烟说到这里耸耸肩，象征性的轻摇着头。之所以说是‘象征性’，主要在于张渔歌根据之前的经验判断这是她故意装出来的样子，而且是故意让自己知道这是她装出来的样子。
虽然不明白目的是什么，但张渔歌猜测那就和小孩子被人批评后不服管教，故意说‘知道啦全都起我的错’之类的话来变相抗拒管教是一样的……
只是她所抗拒的是什么呢？
是血盟对舒欢的盖棺定论吗？
“好啦好啦！再说下去，万一被你们举报给血盟，执法堂的人多半会因为我给舒欢说好话而找我谈话的，或许都不需要执法堂出面，伏鼠旗内部就直接找我谈话了，毕竟我们现在已经习惯在血盟发话之前先进行一轮‘自我管教’了……
谢非烟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之所以不好笑并非因为前半句话，毕竟熊初墨和张渔歌都没有举报别人的爱好……对于熊初墨……张渔歌其实也不太确定……
让张渔歌感到不好笑的其实是后半句话——自我管教。
在别人将自己关进笼子之前，先主动把自己关进笼子。
在别人指出自己的错误之前，先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
虽然这可以给人一种自己敢于承担错误、勇于改正错误的好印象，进而减轻犯错带来的惩罚，但如果自己根本就没犯错呢？
那主动承认错误……别人指出错误……又意味着什么呢？
谢非烟和熊初墨对视一眼，她们似乎又看到了张渔歌不同寻常的一面……
“说起来……我们在船尾岛调查要小心当地旧民，他们都是进步大改造逃离璇玑星的难民后裔，在他们的心中那些从璇玑星逃走的叛徒才是朋友，对他们绝对不能相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通风报信或者是趁我们不备拿出什么危险品来同归于尽……”
熊初墨微笑着注视张渔歌，而张渔歌则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熊初墨。
为什么熊初墨说话的时候会看向他？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