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风险不止来自于敌人,还有自己人。
三个人又讨论了一些今天提到的没头没尾的散碎情报,这种模棱两可的情报无非是些只言片语,很难从中提取出有效情报。
这其中主要都是谢非烟在找话题,熊初墨不时针对她的话题提出自己的想法,而张渔歌自始至终没说上几句话,他总是对熊初墨的眼神额外关注,以至于他有些心神不宁。
谢非烟似乎看出了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问题,她很快便打着哈哈回去睡觉了,原本她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聊天的,聊完天就该回去睡了……
尤其是……在聊天场面还有些尴尬的情况下,她更应该早点回去睡觉了。
她走的时候还特地对着张渔歌指了指熊初墨,然后做了两个人一起睡觉的动作……
她可真是恶趣味十足啊!
张渔歌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但却不得不重视熊初墨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他转过身看着熊初墨,对方依旧是锐利无比的眼神。
“你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
“你今天也做了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
熊初墨漫不经心的话让张渔歌浑身一震,他颇为心惊的看着熊初墨,对方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自己的躯壳,直达内心深处……
看来熊初墨看到自己今天和那个女孩接触了……
“你说说看,血盟成员总共分几个等级?”
“‘旗众’、‘旗军’、‘旗卫’、‘旗士’、‘旗护’、‘旗令’、‘旗使’、‘旗司’、‘旗统’、‘旗官’、‘旗监’、‘旗督’、‘旗帅’,共十三等,每等分大、少二阶,共二十六阶,每阶分上、下二级,共五十二级。”
“那你是哪个等级?”
“大旗军上。”
“洛乘风呢?”
“少旗使下。”
“那么你作为‘大旗军上’为什么不跟在‘少旗使下’的身边?”
熊初墨冷冷的看着他,气氛顿时变得肃杀起来。
“我之前应该和你提过,怒狮旗旗主薛禄和安西旗主一向不和,我是安西旗主提拔的,这已经引起了薛禄的注意,虽然他将我视作安西旗主的闲棋冷子,但对于‘过河卒’始终保持警惕一向是血盟的‘传统艺能’,所以他才会用洛乘风来制衡我,你的一举一动不仅关乎着你的未来,还关乎着许多人的未来。”
“你觉得灵猿旗的赵四、幻马旗的万里雪乃至伏鼠旗的谢非烟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次任务?是她们自己要参与的吗?当然不是,她们的背后有大人物试图通过她们来联络鬼蝠旗,如果鬼蝠旗在这次任务出现什么乱子,你觉得对于这种联络会有什么影响?”
“不要以为党争离我们很远,它就在我们身边,哪怕血盟没有党也同样存在党争。”
熊初墨看着沉默不语的张渔歌,漠然道。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洛乘风记下了,他暂时不会向你发难,但以后就不好说了。我之前的话你根本没听进去,不要和岛上的旧民有过多接触,他们都是进步大改造流亡者的后代,对璇玑星恨之入骨……”
“那个人并不是进步大改造流亡者的后代,她是因世界大战而无家可归的人。”
“那么是谁导致她无家可归的呢?”熊初墨看着他一板一眼的说道。
“难道不是璇玑星吗?”
张渔歌如遭雷击,额头不禁渗出了冷汗,他原以为熊初墨看到了他与女孩的接触,没想到她居然连两个人的对话都知道……
看来不是今天才知道……很可能前几天……甚至自己到达岛上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皮底下……
“张渔歌,做事情之前要考虑清楚,这件事值不值得去做以及有没有去做的必要。”熊初墨眼神逐渐趋于平和,坐下喝了一口茶。
“你今日的举动说的好听点儿,叫‘擅离队伍’,说的难听点儿,那就是‘向外人泄露血盟情报’。”
“我没有向她透露任何关于血盟的情报,包括我个人的情报在内。”
“我相信你,安西旗主也可以相信你,但你觉得洛乘风会相信你吗?血盟的大人物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历史上,仙狐旗‘七寸舌’樊襄寇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
张渔歌脑中嗡的一声,过往看到的史料纷纷浮现脑中……
‘七寸舌’樊襄寇是血盟早期成员,但名字少见于血盟史料,因为他的身份极为复杂……
此人原是血盟派往凡世天国的密探,负责收集凡世天国的情报。而他打入凡世天国内部后又被凡世天国派往义帮充当密探,负责收集义帮的情报。在他打入义帮内部后,义帮交给他的任务则是搜集血盟的相关情报……
他是不折不扣的三面密探,历史上血盟能屡屡把握凡世天国与义帮的行踪,多次逃出其封锁包围并对其进行重创,这与樊襄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随着凡世天国覆灭以及义帮在血盟的打击下向南溃败,樊襄寇回归血盟,但他的身份却遭到了质疑,血盟认定他真的投靠了义帮与凡世天国,背弃了血盟,随即将他逮捕囚禁。
樊襄寇在充当密探期间与凡世天国和义帮高层多有接触,他究竟有没有泄露血盟的机密,谁也不知道……但血盟内部已经对他作出定性……更有人打算通过他牵连出更多的人……
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也无法澄清真相,申诉无门,喊冤无望,最后在牢狱中‘畏罪自杀’……直至第二任院长上台后才恢复其名誉,据说是找到了‘他没有背叛血盟的决定性证据’……
可这一切已经太迟,樊襄寇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知道……畏罪自杀的。”
“你也想有这么一天吗?”熊初墨看着他,将茶杯盖盖好。
“别忘了,张牧歌还在‘武极学宫’。”
张渔歌沉默了……他的妹妹还在血盟的控制范围内……
“现在牛冲霄的行踪还没有被找到,如果你被定性为‘泄密者’,那么即使找不到牛冲霄也可以拿你出来背锅,因为你的‘泄密’导致牛冲霄闻风逃走,你便是血盟的‘叛徒’,而血盟对付叛徒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
“但我并没有……”
“如果别人认定你是错的,那么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熊初墨看着张渔歌,锐利的眼神逐渐消退。
“血盟有这么一句话,‘血盟的旗帜是用无数人的血染红的。’这些血包括英雄的血、敌人的血还有叛徒的血……”
“我不希望鬼蝠旗出现一个‘叛徒’,也不想看到那旗帜上有你的血。”
“从明天起你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然后早些休息吧!”
熊初墨目光平静如常,亦如平时那样,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张渔歌像机器人一样迟钝的退出了房间,而熊初墨房间的床迅速翻转过来,谢非烟正躺在上面。
“你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讲话的。”
“他需要定时敲打,以免他踏过危险的边界线。”
“这条边界线有这么危险吗?”
“这取决于他靠近边界线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到。”
“其实可以反过来想,也许能通过旧民收集到更多的有价值情报。”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这样想的。”
熊初墨拿出老旧的怀表,看着上面的指针。
“价值与风险是并存的。”
未知的风险不只来自于敌人,还有自己人……
“我猜……你其实不反对章鱼和那个旧民接触的吧!他毕竟也是一个男人,会喜欢漂亮姑娘很正常啊!总不能每一个漂亮姑娘都是敌人的圈套啊!”
“你说对了。”
熊初墨将怀表收起,坐到椅子上翘起腿。
“我不反对,但也不提倡。”
“那为何还要对他摆出那样的态度?你也学会耍官威了吗?”
“他接触那个旧民的行为在某种层面上,也许不会给他带来风险,但会给那个旧民带来风险。”
谢非烟身体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斜眼看向熊初墨。
“不提醒他吗?”
“没必要,如果他听不进去,提醒再多也是没用的,除非他能自己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她擦拭着随身携带的匕首,这柄匕首藏在她衣服最里面,从外面的着装上根本看不出来。
“当一个人意识到所谓的错误是由自己亲手缔造的,他才会由此改变。”
“真是搞不懂你啊!”
谢非烟躺在床上咬着苹果,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对了!我又想起来了!”
“你是想说樊襄寇也是红血誓言勋章的获得者?”
“对!嗯?你猜到了?”
“我去过荣血殿堂,在那里看到过。”
“你该不会把每一个勋章获得者的名字都记下来了吧!”
“没有,但也差不多了。”
“你记这些做什么?血盟又不需要你整理名单,更不需要你去给他们写故事……”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他们的‘故事’……”
“你还真是喜欢看故事啊!对了,你明天打算让章鱼和谁一起行动?”谢非烟突然来了兴趣,趴在床上好奇的问道。
“万里雪吗?”
“那是后天的人选,明天是乐醒。”
“哈哈,有意思。”谢非烟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是对章鱼的惩罚吗?换了个三句话不离牛冲霄的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