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善的帮手,亦是恶的帮凶,它能为善保驾护航,也能为恶推波助澜。
张渔歌觉得自己无所适从,自己之前还和浴血军站在一起准备抵御来袭的强敌,结果现在却和浴血军的敌人站在一起……真是莫大的讽刺。
“张兄弟,你加入血盟多久啦?”
“没……没几年……”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谁能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呢!那你杀过人吗?”
张渔歌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任先生会问这个……脑海中瞬间闪过被自己杀害的孩子……紧接着是那些被任先生杀死的浴血军……
“杀……杀过。”
“看来你不喜欢杀人,和我很像,我们果然投缘啊!”
任先生的笑声格外刺耳,张渔歌只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自己和他哪里像了?他杀人如麻,绝非善类……和自己根本就是两种人……
话虽如此,但他此刻生死悬于对方之手,也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
“你觉得我在笑话你?绝无此意!”
任先生耸了耸肩,一脸的郑重。
“我过去确实和你很像,见到杀人都躲的远远的,只可惜凶杀血仇迫人而来,躲也躲不掉啊!”
任先生感叹了几句,突然下意识将张渔歌护住,随之一掌拍出,一道人影骤然而至,拳头正要与任先生掌心相撞,只见另一道人影闪过将出拳者拉了回去。
任先生拦在张渔歌身前,不慌不忙的站定身体,颇有兴趣的打量起数十米外的一老一少。
那老人赤着上身,花白的胡子直抵胸前,虽然身形瘦小,但全身筋肉强健,目光炯炯有神。而那少女露着左臂与右腿,衣裤只有一条袖子和一条裤腿,看上去极为不伦不类,头发拧成两条麻花辫向花卷一样卷在脑袋两侧,看上去就像是从某个乡下跑出来的村姑——可能现在村姑都不留这种发型了。
“听说在铁臂山擎天峰有一个极拳派,在拳法上讲究‘极限’‘极意’‘极致’三极合一,看来便是这位老爷子了。”
“渊默,退到一边吧!你拳法虽已大成,但和这位先生比起来还欠了火候。”
老者目不转睛的看着任先生,而任先生则是毫无顾忌的任由老者凝视,既不紧张也不防备,就像算准了对方不会出手偷袭一样。
待少女退到一旁,‘极拳老人’闻蛟襄深吸一口气,他从未见过实力如此过人的高手,其呼吸居然与寻常人无异,如果自己不是之前见到他击出的那一掌,自己定会将他视作一名实力低微之人,因为他周身没有半分杀气,根本不像一个习武之人。
而从他打出的那一掌来看,其凌厉程度在自己平生所见之人里当属第一,虽然看上去轻飘飘的,但这一掌要是打实了,即便与容渊默的拳力相冲,也定能让容渊默当场筋断骨折……
“在下极拳派闻蛟襄,阁下实力非凡,敢问如何称呼?”
“我本来就是个无名小卒,名字即便说出来,老爷子也不会听说过。况且我实力低微,所学的也算不得什么真本事,还是不说为好,免得打输了丢人。”
“阁下太过谦了,以阁下这般身手若算得上实力低微,这世上还有何人敢称自己实力高强,即便是我生平所见,也无人能与阁下相提并论。”
张渔歌不认识闻蛟襄,但铁臂山擎天峰极拳派还是听说过的,只是第一次见到,他听闻极拳派的当家是一个叫闻蛟襄的老人,想必便是眼前这位了,只是他听说极拳派以拳法见长,世间少有敌手,可对方竟说这个姓任的实力高强生平仅见……难道连极拳派的当家也不是这个姓任的对手吗?
“名字这东西就是个代号,可有可无,真假也无所谓,老爷子如果一定要个称呼,那就叫我夜刃吧!”
他说话间眼角余光扫视四周,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但他可以断言浴血军已经在周围设好了埋伏——就在刚才说话的空档。
“夜刃先生与血盟有深仇大恨?”
“没有。”
“那与璇玑星科学院有仇?”
“也没有。”
“那阁下为何要屠戮浴血军?”
“替姓牛的办事啊!”
“牛冲霄吗?”
“是啊!他手里有我要的东西,我答应把他解决岛上的敌人,他答应给我东西,我们是各取所需,互不拖欠。”
“以夜刃先生的身手,即便直接从牛冲霄手里夺取想要的东西也绝非难事,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我乐意。”
闻蛟襄不由得皱起眉头,既然对方与血盟并无直接利害冲突,他本打算劝对方罢手,但如今看来,对方并不领情,也只有让他命绝于此了——在闻蛟襄实力进步的道路上见过许多实力胜过自己的人,但与之交手倒也没败过……
“既然夜刃先生执意与浴血军为敌,我便以三招为限,三招后若夜刃先生不敌,还请夜刃先生离开船尾岛。”
闻蛟襄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三招内取其性命,只是嘴上不能说得这么难听罢了。
张渔歌环顾四周,他隐约感觉到周围似乎动静,多半是浴血军靠过来了……自从自己被夜刃控制住后,耳机里就再也没出现过浴血军的信号,看来浴血军切断了和自己的联系,避免行动泄露,也使得自己此刻无法判断周围的人是敌是友……
不过依据岛上形势不太可能是敌人,多半是自己人……要不要趁机逃过去呢……
“哈哈哈!老爷子太客气了!要我说一招就够了!你能不能活过三招都是个问题。”
“大言不惭!”
闻蛟襄脚踏地面,一拳如雷霆般破空击出,饶是他性格在温和,也受不得眼前这人如此挑衅,当年即便是与血盟龙盟主结识,对方也对他礼敬三分,自己不过是话不想说的太绝,没想到这小子竟如此不知好歹!他要找死,怨不得旁人!
这一拳以大乾坤玄门灵泉一脉神功为根基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完美融入了极拳派‘极限’、‘极意’、‘极致’于一体的诀窍,即便是一旁的容渊默脸色都为之一变,她从未见过师父使出如此强力的一拳,这一拳不要说碎石裂碑,就连拔山断岳亦不在话下!
技能‘平川’!
张渔歌瞪大了眼睛,他被这一拳吓得魂不附体,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即便夜刃拦在自己身前,自己多半也要横尸当场!
几乎就在他瘫坐的一瞬间,夜刃动了。
夜刃一拳迎着闻蛟襄打了过去,随着双拳相撞,脚下的地面轰然炸裂,数百米内的碎石四散崩飞,在半空尽数化为齑粉。
临近的建筑更是外墙自下而上崩开了无数手臂粗细的裂隙,较矮的建筑更是直接掀翻过来,更不要说路灯之类的小玩意儿了……
十几名浴血军直接被震得吐血飞出,而那些在冲击边缘的浴血军只觉得脚下不住的颤抖,纷纷吐血退后,每个人连站都站不稳了。
在这汹涌澎湃的冲击下,一道人影向后被击出近百米,双腿在地面留下来深深的沟壑……整个人停下后弯腰撑住身体,全身上下战栗不止——正是闻蛟襄。
“师父!”
容渊默正要冲过来扶住闻蛟襄,只见闻蛟襄抬起头,那景象令容渊默当场愣住。
只见自己师父口中、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全都冒出鲜血,那血液不是渗透出来,而是成股流出……
不只是七窍,他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向外绽开,鲜血从里面奔涌而出,他伸手指着容渊默,眼睛已经被血液染红……
容渊默没有听清他微弱的话语,只能从口型上判断他究竟说了什么……
快跑……
这是闻蛟襄最后的遗言,大量的血液从他口中喷出,他整个人仰起头,就像一个人体喷泉,随即轰然倒地。
容渊默看着师父死去的惨状,一时间竟连复仇的情绪也没有了,整个人呆站在那里,眼神中透着难以言明的强烈恐惧……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夜刃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鬼,从地狱深处爬出的鬼……披着人皮的恶鬼!
反观夜刃,仍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对这一切一点儿都不在意。
他甩了甩手指,若无其事的拉起张渔歌,继续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前行。
张渔歌斜眼看着夜刃的手,他知道这就是刚才打死了闻蛟襄的那只手,不由得心生胆寒,什么逃跑之类的想法再也不敢有了。
他看着闻蛟襄的尸体,心中惴惴不安,没想到传说中的极拳派当家在夜刃手上竟然走不过一招……
这个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自己怎么会见到这种怪物……不,就连怪物都不足以形容这个人的恐怖……
“师父!师父!”容渊默不受控制的跪倒在那里,把手伸向闻蛟襄。
夜刃带着张渔歌从她面前走过,刹那间,天空被一道烟花照亮,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整个夜空都被烟花照耀……仿佛昭示着闻蛟襄那如烟花般消逝的生命……
“任……夜……”
“张兄弟,不必改称呼,我确实姓任。”
“任大哥……你不杀她吗?”
张渔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自己希望闻蛟襄的徒弟死吗?他不知道答案……因为他已经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了……
“为什么要杀她?总要有人给死者收尸,况且……”
夜刃望着天上的烟花,似乎在想什么。
“她已经够悲伤了。”
那些埋伏的浴血军有的伫立在周围、有的被刚才的攻击震倒在地面上……一个个狼狈不堪,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每一个都像见了鬼一样,目送夜刃与张渔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