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勇无谋犹如剑不带柄。
从古至今,散兵游勇都不是坚甲利兵的对手。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
拿着简易武器和破烂农具的农民自然难以和那些擎锐刀在手、披重甲在身的士兵抗衡……更不要说双方一侧交着皇粮,而另一侧吃着皇粮,面黄肌瘦和身强体壮的差距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仅仅是武器与身体的差距,还不包括训练有素的成分。
吃着皇粮的士兵们接受的都是专业的杀人训练,他们步伐一致从而进退有序,深谙协作配合的重要性,充分理解搏杀的技巧,以及强调服从与执行力。
随着时代的推移,技术的进步让他们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高效的训练手段、先进的技术兵器、合理的膳食营养以及现代化的指挥体系让吃着皇粮的士兵在战场上更加勇猛强悍——虽然他们已经不再是古代那批吃皇粮的士兵,但就维护统治阶级利益而言,他们没两样。
浴血军作为东洲大地上数一数二的军队,他们的训练水平不高吗?武器装备不先进吗?还是吃不饱饭以及打仗需要看五行八卦?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可这否定的答案显然无法解释他们此刻在船尾岛所陷入的僵局。
他们面对的敌人说到底就是古代散兵游勇的翻版,一群各怀心思的乌合之众,除了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外,一无所长。
论训练水平,这群人可以说是参差不齐,不要说配合,打起仗来不像无头苍蝇一样自乱阵脚就值得烧高香了。
论武器装备,他们拿着的武器五花八门甚至可以说是乱七八糟,彼此的武器不仅无法配合,有时候还会互相冲突,刀枪剑戟一同挥舞往往首先伤及的是自己人。
至于吃的喝的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地头蛇哪怕再过着土皇帝的生活,也比不上科学院的物质资源丰厚,至于指挥体系,那是啥?对这些人而言从来没听说过……
可就在这船尾岛上,历史被改写了。
周围枪声似乎减弱了……
董戈辟侧头靠在墙后,作为堂堂统制使,他应该为全体统制官之表率,冲锋在前,撤退在后。
然而目前他陷入的困境是冲也冲不过去,撤也撤不回来,更不要说岛上浴血军各部通讯中断,连各自的情况位置都无法判断了。
董戈辟不是什么愣头青,他也算身经百战了,毕竟也是打过世界大战的人,凭着以往的经验结合对战场的判断,他认为岛上的浴血军现在已经被切割成数个甚至是十数个区块,正处于被分割围歼的状态。
彼此首尾不能相连,左右无法相顾,只要离开可以充当掩体的建筑就会遭到密集的火力压制……
这种情况不止自己这里有,其他人那里肯定也少不了……
起初,在预感到敌人即将发动包围的时候,董戈辟带领浴血军尝试在对方立足未稳之前进行一波短促的突击,杀敌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是成功的,但只成功了一半。
浴血军确实打了一波漂亮的短促突击,从敌人的合围里撕开一道口子冲了出去,进而落入了第二重包围……也正是因此,董戈辟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敌人绝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至少在那些登岛的乌合之众里存在着训练有素的战斗力量。
这些人穿着形形色色的衣服,混迹在那些乌合之众里……
对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前期侦察完全没有提到这些人……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构筑出两道包围圈,董戈辟甚至怀疑在外面还有一道包围圈……这些人绝非等闲,放眼东洲也是堪称一方精锐的存在……
这下吃亏了……
董戈辟心中摇头,他很清楚吃亏是要付出代价的。
由于没能冲破第二道包围,他所带领的浴血军被压制在这里动弹不得,周围是一片开阔地,只要出去就是活靶子——这或许也在敌人的计算之中,故意在包围时削弱这里的力量,让浴血军觉得这里有机可乘,进而在浴血军突破第一道包围后迅速动用第二道包围将之封锁在这片开阔地带。
该死……被摆了一道……
他看着自己右腿膝盖处的血洞,流出的血在膝盖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小血泊,虽然现在血止住了,但想要短时间恢复正常活动几乎不可能……
这便是他不久前组织第二波突击所付出的代价,在被包围后试图拉近距离,以近战突击的方式撕开敌人的包围圈——玩家的近战突击是非常强劲的,若非如此,科学院又为何要给旧民配备大量的自动武器?
而浴血军的战斗力更是玩家中的翘楚,哪怕是世界大战,也从来只有敌人被浴血军杀到落荒而逃的结局,没有浴血军逢敌不敢亮剑的规矩。
而这次……他再度吃亏了……
原本以为这些包围者依赖突然袭击与火力压制,必然是不敢近战接敌,但没想到这些人近战也相当了得,完全不惧一面采取退让回避的策略,一面从侧翼截击浴血军。
远近结合、攻防有序、进退自如、首尾相连……
接战短短数分钟,浴血军这头伤亡便达近百人,虽然对方同样伤亡不小,但一眼望去,就实际结果来看,还是浴血军吃亏了……
纵然双方伤亡相近,可对方有人手能供增援,而自己这头却是孤立无援。
董戈辟在混战中被子弹击中,一条腿虽然没断却也废了大半,只得连滚带爬的躲进一旁的建筑,眼下自己麾下的数百名浴血军就这样被分割在这片区域的数十栋建筑里,而外面依旧是长枪短炮包围着,不知道黑暗中还埋伏着多少人马。
他微微侧目,借着碎玻璃的反光打量起外面,虽然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人,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察觉到树林间、草丛里若隐若现的阴影,那便是包围者的影子了。
董戈辟心中也疑惑,牛冲霄究竟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训练有素的帮手,这些人很明显受过精锐部队或者是某些秘密组织的训练,和雇佣兵那种野路子完全不同,明眼人一看便知。
其中很多人相貌与炎族大为不同,很明显是西洋人,绝非东洲民族。
莫非是来自南斗星或织女星的替身(伪装后的正规军)?
董戈辟想不出此时此刻在船尾岛周边的一系列势力中还有哪支如此训练有素的队伍能出现在这里……
“联系上了吗?”
董戈辟低声询问身边的浴血军,可回应他的只是这位负责通讯联络的浴血军缓缓摇头……
可恶……这种程度的信号干扰,对方难道也不打算进行内部通讯了吗?还是说有别的什么方法?
他望向对面,坐在他对面的浴血军立刻拖过来一具尸体,那尸体看上去还有呼吸,只不过奄奄一息,上气不接下气,看来是活不了几分钟了。
既然能呼吸,那也就称不上尸体了。
这是混战中一名被他打伤的敌人,顺便被浴血军拖了回来,由于是危机四伏的战场,也没有专业工具可以好好拷问这个敌人,况且对方受了重伤,命在顷刻,只能挑些有用的问。
可无论问什么,对方都是一脸冷漠、沉默不语。
董戈辟心中窝着一肚子火,真想好好一拳打在对方脸上,可这人自始至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显然是不惧殴打更不畏严刑的,任何尝试都只会适得其反。
对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只要不开口说话就是胜利……
董戈辟示意浴血军翻找他的衣服,结果什么也没找到,不要说证明身份的东西,就连私人物品都没有,衣服也只是普通的衣服,没有任何标志……
看来是有备而来,规避了所有可能被识破身份的手段。
“听着,我只问一遍,告诉我,你们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而地上这具奄奄一息的血肉只是看着董戈辟一言不发,眼球中浸着赤痕,不知是血管破裂还是眶骨骨折,他看上去非常年轻,虽然满脸都是血迹尘垢,但并非西洋人长相,不知是炎族还是东洲的异族。
照理说看到与自己相似的面庞,他应该感到些许亲近,可对方桀骜不驯的表情显然是在告诉他,彼此并非同路之人。
对这位被俘的战士而言,就在数分钟之前,他还在和眼前瘸腿之人进行着生死搏杀,此刻不过是阶下囚和另一个即将成为阶下囚的人之间无意义的对视。
■的!
董戈辟心中暗骂,要不是在战场上,自己非把这臭小子的皮活扒下来!
他本想一拳将对方当场打死,可刚提起手便看到对方嘴唇动了动。
果然还是怕死……想开口求饶吗?还是打算痛骂自己?
董戈辟手里既没有药品也没有治疗手段,无论对方是哪种可能,其结果都是注定的——在接下来数分钟内死去……
那人既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是奄奄一息的倒在那里,眼神无比平静,甚至还夹带着些许怜悯。
董戈辟困惑不解,对方命在顷刻,怎么会是这么个眼神……
对方不仅不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恐惧惋惜,甚至还连怜悯起自己来了……
“投降吧……我不忍心看你们被赶尽杀绝……”
董戈辟只觉得好笑,对方连姓名都保不住,却劝自己投降,真是滑天下之大……
头顶轰隆的巨响令董戈辟耳边如同响起一声炸雷,伴随着崩塌粉碎的砖石,一名黑衣男子凌空踏碎屋顶,落在董戈辟面前。
那人戴着墨镜,腰上挂着一条金属链,仿佛死神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