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越庞大引发的灾难越是可怕。
兰溪芳来了……
她的装扮看上去不像科学院的干部，而像是职场白领。
与柯翋翗等人不同，她是拿到行李后才来的。
这个人对知更鸟俱乐部的人而言，是谜一样的存在。
因为她的个人档案一片空白，几乎等同于没有。
根据织女星自启明星借鉴过来的相关规定，科学院任何成员都必须建立个人档案，如果个人档案因为某些原因涉及到一些不可公开的内容，可以对这些内容进行保密处理（相关内容被涂抹覆盖），但绝不能存在个人档案空缺这种情况，哪怕是刚刚加入科学院的人都会建立相关档案，这是科学院所有成员都逃不开的事情。
柯翋翗对此有两种猜测，一种可能是兰溪芳和所有人一样，也是拥有个人档案的，只不过眼前这份空白的个人档案不是她真正的个人档案。
至于另一种可能是兰溪芳是战前盈洲地区的人，因为织女星失去了盈洲领土，许多从盈洲死里逃生的织女星公民资料都有缺失，所以她如今在织女星科学院的个人档案是空白的——因为她的个人档案刚刚重建，过去在泱大陆的许多经历已无法考证。
这样的想法并非她一人独有，其他人在织女星生活许久，对许多规定耳睹目染，心里和她也是同样的想法。
“欢迎领导前来检查工作！”
弗莱彻一个立正站好，随即笑脸相迎。
兰溪芳平静的看着他，如同看到了什么演技拙劣的表演却不愿意出声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想看看对方接下来打算怎么继续演下去。
兰溪芳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目光扫过眼前一众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弗莱彻的笑容微微凝固，他斜眼看了一眼金凯德，只见金凯德脸上挂着魔性的笑容，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和平时的性格大为不同。
他不由得心中泛起了嘀咕，金凯德居然这么安静……真让人意外……自从认识他之后，弗莱彻就没见过几次他收敛笑容的样子。
兰溪芳注视着金凯德，而金凯德看了她一眼，脸上的魔性笑容逐渐消失，柯翋翗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表情正常的样子，看上去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既然可以恢复正常，又何必经常摆出那么魔性的表情……
眼见没有人嬉皮笑脸，也没有人眉头紧蹙，更没有人窃窃私语，兰溪芳终于开口了。
“我是兰溪芳，今天起担任知更鸟俱乐部的第一责任人。”
非常简短的介绍，以至于听了之后令人感到不知所措。
“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原来的岗位工作？”
站在一旁的恩菲涅塔冷漠的开口了，她身体站的笔直，向着兰溪芳微微侧视，漠然的目光透过黑色圆框眼镜直射对方双目，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虽然恩菲涅塔这几天接受了现实，但每一个人都能察觉到她对这次的调职并不满意——这不是职务高低的问题，而是专业不对口的问题。
“我只能回答个人已知范围之内的工作相关问题，无法回答超过这个范围的工作无关问题。”
兰溪芳看着恩菲涅塔，丝毫没有躲闪她的目光，而恩菲涅塔则是凝视对方片刻后，一言不发的将目光转回前方，就像没问过这个问题一样。
金凯德头一歪似乎有话想说，但很快便将头重新正了过来，他竭力收敛笑容的样子着实让人看的难受，显然憋住不笑对他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想问什么就问，不必欲言又止。”
金凯德脸上魔性笑容立显，弗莱彻似乎猜到他要问什么了。
“我能笑吗？”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他，心想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如果以不发出笑声为前提，可以。”
金凯德如释重负，立刻张开嘴摆出魔性笑容，只是没有发出笑声，尽管如此，这副张着嘴却没出声的表情仍有些惊悚……
“那规范条例呢？”
柯翋翗见没人发问便开口询问关于条例的事情，现在所有人执行的都是自己原来所属部门的相关条例，并没有统一的规章制度可供每个人执行遵守。
“规范条例会有的，在我们讨论商议后会制定出来并提交上面批准的。”
“我们？”
黎绮玮不明所以的重复了一声，而兰溪芳则是表现的十分平静。
“是的。”
“你是说我们？”
黎绮玮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的看着兰溪芳，她认为自己的听力应该还没出现问题。
“是的，你没听错。”
兰溪芳拿出一支笔放在桌上，看着在场众人说道。
“我们的规范条例将由我们自己讨论商议后制定出来，然后提交上面批准，如果有不妥的地方再发回来重新修改。”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莉安娜皱起了眉头，但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她出身情报体系，对很多事情早已见怪不怪，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任何事情其实都没必要奇怪，因为‘奇怪’这种想法究其本质只是人在‘认知’与‘理解’上的有限。
“也可能是北面。”
吉田凛双手搭在肩头的长棍上，腰间围着外套，她顺手扯起外套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继续说道。
“或南面。”
利与义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稍微用手提了提口罩，压了压帽檐，他平时始终是这打扮，帽子和口罩一刻也没有摘下来，就像租来的一样。
他对于规范条例由谁负责制定并不关心，因为制度这种东西就是这样，谁来制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执行。
“为什么？”
柯翋翗不能理解，规则制度的产生是需要经过层层考虑与反复斟酌的，理应由相关专业机构和人员进行制定，怎么能由她们这些来自各行各业的人讨论制定？而且这制度最终是要由知更鸟俱乐部来执行的，如果由知更鸟俱乐部相关人员一手包办，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出现自己故意留下‘漏洞’可供‘操作’的情况……
上面的人究竟是如何考虑的？按理说不应该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不为什么，既然知更鸟俱乐部本身就是‘变革的一种尝试’，那与这个部门相关的任何事项都属于‘这种尝试’的一部分。”
“这答案……”
哈迩希看了一眼柯翋翗，无奈的耸肩笑了。
“让人难以信服。”
“在世初大革命之前，如果对人们讲述启明星科学院的发展道路，人们同样不会信服，但这不妨碍启明星坚持走这条路。在一条路走到尽头之前，谁又能断定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呢？”
“但启明星这条路最终失败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哈迩希，她站在那里平静的说出了一个让许多人不愿意接受的结论——某种意义上，正是启明星的解体导致了织女星如今的境地……
如果启明星还在，世界大战期间，东大陆各大科学院绝不会是一盘散沙——不，那样根本就不会有世界大战。
“每一个实验在取得成功之前都曾失败过，每一个婴儿在独立走路之前都曾摔倒过，没有一条路是完全笔直平坦的，曲折蜿蜒与凹凸不平都是它的一部分。”
哈迩希笑了笑，走过去接过了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显然，你说服了我。”
“变革的理念能否说服人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是否存在改变现状的意愿。”
兰溪芳目光又一次扫过众人，显然是在观察众人的反应。
恩菲涅塔虽然不情愿待在这里，兰溪芳对她的问题也没有作出任何实质性的解答，但她对兰溪芳的话仍表示认同——织女星确实需要变革，比如把科学家安置在非科研机构这种举措应当立刻停止。
柯翋翗对于变革没什么看法，任何一项变革在实现之前均无法预料到是否会如预期的结果那样美好，但变革在人类的发展中必不可少，不然人类到现在还处于原始公社时期。
虽然变革是有意义的，但柯翋翗毕竟出身警队，曾以维护现有秩序为职责，虽然认同变革的作用但很难产生愿意参与到变革中的想法。
莉安娜虽然不明白死板的三大理事会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和他们作风不符的思想，但就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对于知更鸟俱乐部的成立是认真的，他们真的打算改变织女星目前的格局。
只是这种改变会那么容易实现吗？
“我有一个问题。”
弗莱彻嘴角流露出微笑，他自从见到兰溪芳开始，心中就一直有一个疑问，此刻终于有机会发问，岂能不好好把握。
众人之前一直以他为首，如今虽然知更鸟俱乐部的负责人易主，但众人依然对他的想法颇为在意，此言一出，所有人立时将目光投向他，心中不由得猜测他究竟要问什么，那一定是极为关键的问题。
“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弗莱彻毫无自觉的问出了让众人目瞪口呆的问题。
“你结婚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