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你的不是现实,是你的幻想。
“老迟!开门啊!老迟!”
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第五纵队平静的看着眼前的木门。
这是一条带有古意的小巷,周围都是这种古代风格的院落,这在远浦并不少见。
这座位于天水湖以北的城市在古时候曾是天水湖与仙江的航运要地,随着时代发展,铁路与公路的大力发展,陆运取代了部分航运,这座昔日的航运要地也变得冷清了许多,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老建筑才能得以在这场现代化大潮中保全下来。
他侧头看向天空中太阳的位置,清晨已经到了。
那些晨练的老人很快就会三三两两的结伴去晨练,上班族会去早餐亭购买早餐,路上的车辆会逐渐增多,学生们也会踏上求学之路……
日出东方,一切如常。
这就是他目前唯一的目的,所有的工作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看到第五纵队侧目望天,敲门的大汉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以为第五纵队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急忙猛敲了几下木门。
“老迟啊!老迟!赶快开门啊!之前打电话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快开门!”
“门没锁,只是挂上了,翻过这道门对你而言很困难吗?”
随着慵懒的声音从院中传出,大汉不由得一愣,只得转头对第五纵队陪了个笑脸,一个猛子翻进院落,随即便是摘锁松扣的金属碰撞声。
大门打开了,大汉急忙站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第五局长,请进。”
院内的一切非常古朴,很难看到有什么现代的痕迹,除了那个倒在院中摇椅上的男人。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白色的宽松卫衣与黑色的宽松短裤,里面还穿着一件绘有卡通人物的宽松白衬衫,脚上穿着宽松的拖鞋——总之你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紧绷感,一切都是很宽松的,包括表情。
他就这么躺在摇椅上摇晃着身体,挥动着一把蒲扇,看上去颇为怡然自得。
“老迟啊!怎么还躺着呢?第五局长来了也不起来迎接,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
大汉见此情形,急忙快走几步,把摇椅按住。
“你衣服上穿的是什么啊!这么伤风败俗,不说好了穿正装吗?”
“你这个军事通讯局局长做的不称职啊!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
青年闭着眼睛,就像恋床的小孩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挥动蒲扇,
“这是《战在无尽的时间线》里的‘噼啪妹’,是二次元,你不懂。”
“二刺螈?那不是怪物吗?”
“唉,和你说不到一起去,退下吧!”
大汉侧目看向第五纵队,第五纵队点了下头。
大汉随即点头回应,他走的时候还不忘恭恭敬敬的关上大门。
“唉,他这脑子估计只看过《言灵的故事》那种骗钱的3D动画,真是和他说不到一起去啊!”
青年微微睁开眼睛,不怀好意的看向第五纵队。
“我都退役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有事找刚才那个啊!”
第五纵队看到院落的石桌旁有石凳,便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哎哎哎!我让你坐了吗?拿自己不当外人吗?”
青年起身用蒲扇指着第五纵队,满脸的不忿。
但第五纵队只是坐在那里,用平静的目光回应青年。
“嘁!叛徒神气什么!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第五纵队一声不吭,只是在那里保持沉默——如果不让对方骂个痛快,接下来说什么对方也不会答应。
他可以利用职权强行让对方答应,但心甘情愿总要好过不情不愿。
见第五纵队一言不发,青年脸色顿时变了,他站起身指着第五纵队痛骂起来。
第五纵队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虽然骂的难听,但这份工作就是这样的——不能怕被人骂,也不能不让人骂。
迟三载曾是他的上级、太阴星军事通讯局局长,对他非常器重,视为左膀右臂——直至言灵在台上说出了第五纵队的一切。
第五纵队至今仍记得迟三载当时的表情,他坐在会议室的最前面瞪大眼睛站了起来,嘴角不住地抽搐,身体剧烈的颤抖,但眼神中却是一片恍然,心中诸多疑惑瞬间解开了。
桌角被他捏的粉碎,桌面被他重重的一掌击穿。
——我去你■了个■!■你■!■你■!狗东西!憨杂种!居然是你!居然是你!我■你■!你这个王八羔子!畜牲!老李对你那么好!你就他■的把内奸的屎盆子扣给了他?狗东西!王八蛋!还有你老师!那他■的可是你老师啊!你就这么杀了他?第五纵队!队你■了个■队!我怎么没有早点看出你这个奸细!军事通讯局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迟三载平日里是很文明的一个人,在多年的相处里,那是第五纵队第一次听到他使用污言秽语去辱骂一个人。
他断断续续的骂了近十分钟,会场内的所有人就这么看着他,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批评他——包括言灵。
第五纵队在会议开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在此之前启明星来的那群人(指南方五院的启明星顾问团)找过他,提过会在今日公布他的身份,也讲了会提名他会成为战略情报局局长。
他对一切都有心理准备,所以他此刻对于一切都能平静接受——这就是他成为世人眼中所谓的传奇而要付出的代价。
他无法辩解,也无需辩解。
在他于某些人口中‘功成名就’的同时也注定他会在另一群人口中‘身败名裂’。
迟三载虽然痛骂他,却始终没有对他出手,也没有愤怒退场。
在给他换了一张桌子后,他继续坐在那里开会——这是军事通讯局局长应该履行的职责,不能推脱也不能逃避。
今日场景与那日并无区别,他是别人眼中周旋于所有科学院的英雄也好,是背叛了每个科学院的叛徒也罢。
他不想辩解,也不会辩解,他就在这小院中等迟三载骂完为止。
随着迟三载气喘吁吁的坐下,第五纵队知道他骂够了——至少这次骂够了。
迟三载不会杀了他,作为一个有着大局观的前军事通讯局局长,迟三载不会做自毁门户的事情——他只是需要时间来平息心中的忿怨,三十年的时间显然还不够。
“骂累了!喝口水!”
迟三载坐在摇椅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他斜眼看着第五纵队,最终不情不愿的给对方倒了一杯水。
“过来自己拿!”
第五纵队起身拿起茶杯,回到了自己的坐位。
以他在南斗星的地位,即便到了其他科学院也得按照副院长的礼节对他,结果在这个小院内一个退役的前特务不仅对他大呼小叫,甚至连一杯水都得他亲自去拿。
若是传扬出去必然让人觉得是有好事者无中生有、恶意造谣,但第五纵队实际上对这些并不在意。
言语、礼节、饮食……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而存在。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一切皆可舍弃,一切皆可泯灭。
无论是尊严、理想、信仰、人性还是生命,无一例外。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又想从我这里要什么啊!”
“要人。”
“要人?”
青年放下茶杯,探出身子猛扇几下蒲扇。
“你看我行不行啊!”
“职责护卫。”
第五纵队没有回应,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要求。
“要求贴身。”
“贴身?这好办啊!我这个喂饭、搓澡、暖床、陪睡全会的大龄二次元你要不要啊?”
“时间一个月。”
见挑衅对方没有反应,迟三载逐渐收敛起自己的神色,他敲了敲摇椅的扶手。
“你这是要出门啊!去哪里?”
“世事市。”
“织女星的领土交换值得你亲自跑一趟吗?”
“没有值不值,只分能不能。”
迟三载按着额头靠在摇椅上,思虑片刻后,舒缓了一口气。
“看你在联邦也不容易,答应你了,不过就一个,爱要不要。”
“足够了,什么时候就位?”
“估计再有个几分钟吧!前提是你的那些护卫不拦着。”
“他们已经撤离了。”
“那你还真是心大啊!你就不怕有刺客?”
迟三载眼神骤然一凛,冷笑着看向第五纵队。
“如果现在我想杀你,没人能救你。”
“如果你想救我,也没人能杀得了我。”
看到第五纵队一脸的平静,迟三载一脸悻悻然的拿起茶杯呡了一口。
“回来了。”
他侧目看向大门,大门被缓缓推开,一名高挑的少女提着两袋油条走了进来。
她仿佛没有看到院中的第五纵队,只是走到石桌前放下油条,然后看向迟三载。
“今天早餐买的怎么快了两分钟?”
“因为没有等红灯。”
听着眼前之人冷漠淡薄的话语,迟三载扔下怀表沉思片刻,最终摆了摆手。
“罢了!看到你边上的人了吗?从今天起,你要事事依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
“你师父那里我会去和她说的。”
迟三载摇摇头,似乎颇为不舍。
“唉……没什么事的话就上路吧!”
虽然今后会遇到诸多危险,但只要能逢凶化吉,便还有再见的机会。
见少女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迟三载面露困惑。
“还有什么事未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还不走?”
少女侧目看向第五纵队,那眼神古井无波,掀不起半分涟漪,随即转向迟三载,歪了歪头。
“你说要听他的,可他没让我走啊!”
迟三载顿时语噎,只得捂着眼睛躺在摇椅上,眼不见心不烦。
“那就告辞了。”
第五纵队起身离去,他信得过迟三载派来的人。
“不是我说你。”
迟三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就是因为你平时不练武功,你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求我,长点儿心吧!”
第五纵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迟三载。
“正因为你沉迷练功,军事通讯局才会被我渗透。”
随着他的身影迈出大门,只剩下一脸不忿的迟三载坐在那里,他一把抓起茶杯摔向大门。
“我■你■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