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争中，人总是死的毫无意义。
六十一名工人市的西南部有一处略有起伏的高地，上面有着围墙围住的建筑，建筑顶部还插着璇玑星的旗帜。
虽然建筑本身并不高大，但配合那个高地的地势就显得非常醒目了。
按照撤军地图上的标注，那个地方目前是璇玑星军队在六十一名工人市的指挥部，在世界大战期间曾被当做炮兵观察哨，被戏称作‘鸽笼’。
然而在战争爆发之前，那里还没有这个称呼，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当地人耳熟能详的名字——六十一名工人市云华中学。
柯翋翗和莉安娜仰望着云华中学，从军事角度而言，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但正因如此，在世界大战期间那里才成为了一个被重点炮击的区域，无论璇玑星还是织女星都是如此。
“你知道云华中学的事情吗？”
莉安娜看着高处飘扬的璇玑星‘龙刃旗’，若有所思询问柯翋翗。
“知道，少年冲锋队的事情我听说过，也见过幸存者。”
“我问的不是这个。”
莉安娜纠正道。
“我问的是这所学校本身的事情。”
“抱歉，我不太清楚。”
“战前我曾来过这里，见过这所学校过去的样子，虽然也是绿树红墙，却没有现在这么破旧。”
“云华中学拥有丰厚的教育资源，战前全校共有9527名学生，教师1185人，实行十二年制教育，虽然名字叫做中学，但实际是小学至高中一体化，因为改组之前是单纯的中学，改组之后才成为十二年制学校，但名字始终没改，继承传统。”
“校内的学生主要来自六十一名工人市的工人家庭，教育设施齐全，教师水平很高，别看现在破破烂烂的，以前这里的音乐系还有专业的钢琴课程，我旁听过的。”
说到这里，莉安娜拿出一摞照片给柯翋翗看，柯翋翗注意到这些照片的尺寸是专门经过等比例压缩的，这样能够便于携带。
照片上主要都是一些过去的学校内部景象，包括教室以及学生们的合影。
其中有一张照片比较怪异，柯翋翗注意到这是一张女生合照，上面足足有几百人，但照片的背面却画着一个红圈，她翻过照片发现背面的红圈正好对着正面的一个女孩头部，只是由于拍摄距离过远看不清具体面容。
这些女生都穿着整齐的校服，那校服非常好看，白衬衫红裙子还配有白色长袜，头顶戴着整齐划一的红色异形贝雷帽。
比起一般的贝雷帽，那帽子显然是经过修改的，右侧倾斜向前，左侧略微鼓起，无法正戴，只能侧戴，帽徽位于倾斜向前的那一侧，下面有两条长长的黑色飘带，从正面看去，虽然帽徽位于右侧，但却能看的异常清楚。
每个女生胸前都有一个徽章，有的是VI，有的是VIII，还有的是X，应该是对应的年级——就和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样……
“这个女孩为什么会有一个红圈？”
柯翋翗将照片还给莉安娜，莉安娜抽出那张照片。
“那是李湘陵，云华中学九年级学生，在世界大战期间使用狙击步枪杀死了123名璇玑星士兵。”
“123名？李湘陵？”
柯翋翗心中一震，按照时间推算的话，六十一名工人市陷落的时候，自己还在远桐镇当临时警察呢……
真了不起……自己作为玩家在战争期间毫无建树，而一名还在上学的旧民便已栖身于战场的杀戮漩涡之中，之前‘英雄’这个词被人用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肤浅了……
而且李湘陵这个名字……她曾经听到过……那是在警校的时候……
“是的，这个数字一直存在争议，从34至123各种数字都有，但出于宣传需要，在数字上采用了与她一同作战的同学说法，既123人。”
“那……后来呢？”
柯翋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知道答案的，但仍希望有什么奇迹发生……比如……
她微微摇头，等着莉安娜讲下去……
她心里很清楚，没有比如……
“她死了，死在了新历215年6月。”
“如果没有被捕的话，一个月后织女星强攻六十一名工人市外围的时候就能把她带出来了。”
“那她的家人……”
“没有家人，她全家都被璇玑星杀害了，她父亲所在工人突击队被叛徒出卖，全部被处决在眼前的云华丘上。”
柯翋翗沉默不语，她深知照片上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间悲剧，李湘陵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看来曾经听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官方最终承认了李湘陵的一切……
“据幸存者描述，在璇玑星攻入六十一名工人市的时候，因为大量学生没有来得及撤离，只能隐蔽在城市里伺机突围，有六百多个学生当时被困在学校里，他们以学校为据点节节抗击璇玑星的进攻，直至最后全部死亡，也许我们还能在学校里看到他们战斗过的痕迹。”
二人向着山坡上的学校走去，莉安娜一路边走边说。
“当时六十一名工人市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突围已然无望，许多学生拿起武器开始进行游击战并陆续尝试以各种方式回到织女星控制区，很多人有机会突出重围，但却最后把机会留给了不能战斗的人，比如五年级以下的小学生以及伤员，这些留下战斗的人绝大多数都死在了璇玑星枪口下。”
“由于六十一名工人市是重要的工业中心，璇玑星没有在这里进行大屠杀，而是利用当地工人和工厂进行军工生产，除了极少数城市在战争一开始遭遇有组织屠杀外，绝大多数璇玑星占领的城市都和六十一名工人市类似，既‘以战养战’的原则，但随着战争后期织女星的反攻以及受游击战影响导致的璇玑星统治成本急剧升高，璇玑星开始在占领或撤退的时候有组织消灭当地人口以根除游击战和破坏织女星收复失地后的适龄人口招募。”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柯翋翗侧目询问，而莉安娜只是惨然一笑。
“因为这都是我应该知道的。”
她站在山坡上看着下面的城市，看上去灰蒙蒙的，好像除了钢筋水泥外什么也看不到——这座城市繁华的一面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血与火冲刷下的冰冷躯壳……
“我曾参与过新历215年7月的大凸角战役，虽然战役最终以失败告终，却接触到了那些最终突出重围的‘少年冲锋队’，战后在情报领域的工作也倾向于此，既‘璇玑星’占领政策下的织女星民众生活、、对占领区的资源、工业的掠夺乃至于大屠杀、性犯罪等相关内容。”
柯翋翗点点头，怪不得莉安娜对长命女的事情那么关注，原来她在情报机构的工作就是这个……
“璇玑星曾在六十一名工人市的城南树林、城东工厂等地点组织了十几次屠杀，分别是针对炎族之外的民族、被俘的游击队员、长命女等群体。”
“长命女？”
柯翋翗不能理解，璇玑星强迫织女星女性成为长命女本质上不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欲望吗？那理论上应该尽可能多的留下长命女，为什么要杀害她们？
“是的，你似乎觉得难以置信？”
柯翋翗的心思有时候异常单纯，只要稍微通过对话了解她的性格就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柯翋翗没有说话，等莉安娜继续说下去。
“在璇玑星眼里长命女根本不是人，和阿猫阿狗没有区别，他们要打便打，要杀便杀，死了一批再抓也就是了。”
“就在我们脚下的山坡就至少埋了二百多位遭到璇玑星暴力侵害的女性尸体。”
“什么？”
柯翋翗心里一凉，急忙朝四周看了看，步子怎么也迈不动了。
“根据俘虏的璇玑星士兵供词，他们攻占云华中学后，对抓获的十几名女生进行了强■，后来两个月又陆续将许多女性带到这里充当长命女，这所学校西北角的那几栋楼当时就曾被他们当做‘长生殿’使用，那些被他们视作‘药渣’的长命女被拖到这里打死后就地掩埋，学校西南角也被他们用做处决当地人的刑场，许多被俘的游击队员都在这里被枪毙了。”
“他们将长命女分成好几类，其中未满14周岁的处女是专门提供给璇玑星军官的，甚至比这年龄小的大有人在，目前统计到的资料里还有8岁的……”
柯翋翗听到这里只觉得整个人几欲作呕，她扶住一棵树，干呕了好几次，扶着树大口的喘气，不由得开口骂道。
“这群畜生……还算是人吗？”
她在担任侦缉警察的时候也接触过许多残忍至极的案例，比如把一个人切成几百块煮熟了、把人装进空桶灌上水泥乃至于将尸体切碎后藏在冰箱里、硫酸毁尸等等……
但没有任何一个案例能比她今天听到的更加恶心……璇玑星如此卑鄙无耻，满怀志居然还能大义凛然的站在光天化日之下讲述他那帝国所谓的丰功伟绩……真是无耻至极……
莉安娜看着近在眼前的云华中学，看着这个曾经是六十一名工人市最好的象牙塔，后来却沦陷为璇玑星施暴与发泄欲望的魔窟。
她凝视着门口的璇玑星卫兵，大步向他们走了过去。
“他们当然算人了，寻常动物可干不出来这种有组织的性暴力以及人口灭绝，只有人这种灵长类动物之首才能干出这种事。”
虽然一开始就不抱希望，但只有真正被拒绝了，才能暂时死心——璇玑星卫兵禁止他们进入学校，理由为今天不是撤军的日子，请他们明日撤军开始后再来。
他们的态度彬彬有礼，但越是这样，柯翋翗才越觉得他们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一种虚伪和邪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