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什么伟大的民族,世间所有民族均是一样的低劣。
下尉看到他相貌颇为俊朗,戴着一副镜片碎裂半边的眼镜,虽然满脸都是血迹,却挡不住整个人透露出的那种儒雅气质。
“你们以炎族自居……所行所为却与蛮夷无异,我是炎族不假……可我也是个有良心的织女星人,我不会与你们这些衣冠禽兽为伍的……尽管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迂腐文人,然我人可以死,让我出卖朋友、出卖那些抵抗你们这些侵略者的英雄却绝无可能……”
“周教授,何必呢?你自己想死,难道还要连累你的家人们吗?看看你女儿那绝望的眼神,你就这么狠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受罪吗?把那个臭花娘抬出来!”
那教授一听这话,颤抖着侧眼看向中尉等人行走的走廊下面,应当是看着那说话之人的身侧。
“你们这群畜生……你们……烧死我父母……勒死我妻子……强……强■我女儿……我和你们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无论他说话的时候多么强作坚定,却也掩盖不住发颤的声音以及不愿直视的目光,之前的怒斥对方的勇气转瞬便荡然无存……
他不怕自己被人打、被人杀,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在自己面前遭到这种折磨……
他不是不知道女儿经受了什么的,只凭声音也能知道女儿所受的痛苦与屈辱,但他终究是没有亲眼见到,可以像之前那样不断靠语言来不断迫使自己不要屈服,但现在亲眼看到女儿遭受的一切,任凭他这做父亲的是钢筋铁骨也实在是挺不住了……
中尉等人眉头微皱,显然是觉得宪兵这么做非常欠妥,抓对方家人来威胁也就罢了,毕竟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杀害和折磨对方家人算怎么一回事……
下尉沉默不语的看着下面的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脚步已然加快,显然不愿多做停留。
“说是不可能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杀了你?死哪有那么容易?你一条命能顶的了我们八条被杀的人命吗?”
男人的声音含有强烈怒气,厉声喊道。
“把他两个儿子带过来。”
下尉继续前行,但步伐却又稍有放缓,目光依旧注视前方,但眼角余光却不离下面的一切。
“爸!爸!爸!”
只听到一个含有哭腔的稚嫩男声传来,大概也就十三、十四岁的年纪。
虽然听到他的喊声,却并未见有人扑向周教授,看来是被人拉住了。
“孩子……你们受苦了,他们打你们了吗?”
“没……啊!”
只听其中一个男孩一声惊叫,紧接着传来男人的声音。
“周教授,我再问你一遍,工人突击队在哪里!你不说,我就杀了你儿子!”
周教授神情惨然,他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靠在柱子上,咬牙沉默半天,看了看自己女儿所在的方向,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脚下。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前方,那是他孩子所在的方向。
干咳而开裂的嘴唇动了好几下,他数次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孩子……死……你怕不怕……”
“不怕……不怕……”
那男孩的声音虽然发颤,却掷地有声。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死……死也不能出卖李叔叔……啊!”
下尉脚步一停,伴随一声惨叫,他看到一道血箭飞射出来,喷射在周教授的脸上。
“周教授,你宁愿你儿子死也不交代工人突击队的藏身之所,你真的配当父亲吗?你也配称得上知晓礼义廉耻吗?你儿子的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炎族,我看你六亲不认的样子到有九分蛮夷的样子。”
听到男人的嘲笑,周教授只是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自己儿子的命是命……难道那些抵抗侵略者的游击队员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孩子……父亲对不起你……但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你小儿子已经死了,现在还要看到你大儿子死吗?”
伴随着另一个惊恐男声在下面‘啊’了一声,看来那个男人应该拿武器架在了另一个男孩脖子上。
“爸!爸!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不想死!”
只听扑通一声,那男孩哀声求饶。
“爸!爸!我不想死!你就告诉他们李叔叔在哪里吧!何必为了他们这些毫不相干的人搭上我们的命啊!我不想死!”
那周教授猛然抬起头,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小畜生!你说什么!”
那男孩的声音立时哑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你李叔叔他们为了对抗这群天杀的入侵者,付出了多少代价,光他自己就全家六口被杀!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救,硬是舍命从枪口下救了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人吗?”
“哈哈哈!看看这大言不惭的老棺材瓤子!”
那男人的笑声响起,充满了放肆与戏谑。
“你老爹不识时务,可你倒是个聪明的孩子!孩子,你说的很对!瞧你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何苦为一些不相关的外人送了性命!你很识时务,只要你照我说的做,我保证饶你性命。”
“是……是……我干……我干……只要能饶了我……我什么都干……”
周教授一声叹气,脸上尽是无尽悲愤。
“你爹身为炎族,不挺身而出为我们炎族出力,反而袒护番邦蛮夷,充当异族洋人的走狗!你说!他是不是炎奸!是不是畜生!是不是狗娘养的杂种!”
男孩的声音迟钝了片刻,最后颤巍巍的开口道。
“是……是炎奸……是畜生……是……杂种……”
“听不见!大点声!”
“是炎奸,是畜生……是杂种。”
“都说了听不见!”
“我说的很大声了……”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男人厉声喝道。
“我说听不见就是听不见!叫的这么小声还想我饶你狗命!”
“是炎奸!是畜生!是杂种!”
男孩声音已经隐有哭腔,他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好!告诉我!谁是炎奸!谁是畜生!谁又是狗娘养的杂种!”
“我爸是炎奸!我爸是畜生!我爸是狗娘养的杂种!”
在一阵哄笑声中,周教授瘫坐在地上,目光惊恐不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溃……
“说得好!那你说你爸包庇游击队,和我们炎族为敌,他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
周教授身体抽搐着,他看着自己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仿佛看着一个无比陌生的人……
他的内心受到如凌迟般的折磨,却没有办法从苦痛中得以解脱。
“你妹妹身为炎族,不站出来拥护我们炎族,反而拿刀砍伤了我的手臂,你说她该不该被活活■死?”
“该!该被■死!该被■死!”
男孩没有丝毫迟疑,依旧是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人的道德是加速下滑的,随着他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断开,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顾忌了……他已经当众咒骂自己的父亲该死……也不在乎辱骂自己妹妹了……
“小畜生……小畜生……人固有一死……死就死了……从古至今又有谁能不死啊!你向他们求饶……他们就能饶了你吗……就能饶了你吗!”
周教授面露绝望,他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于烂泥无异。
在他无比哀痛的心情中,他听到了男人冷笑的声音。
“既然你也说你妹妹该死,那给你个机会!去狠狠■她,直到她死!”
男孩的声音沉寂了……但也只是沉寂了一瞬……
“是……是……我……我这就去■她……这就去……”
周教授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目光随之移动,从正前方移到侧面,在他急速收缩的瞳孔中看到了他一生中见过最惨绝人寰、丧尽天良的一幕。
“畜生!你这淫邪的畜生!那是你妹妹!你他■的还是人吗!我他■的怎么生了你这个畜生!”
周教授一头朝柱子撞了过去,但紧接着一把就被身边的士兵扯着头发拽了回来,他被人死死的按在地上,被人薅着头发扯起脑袋,一双大手扒开他的眼皮,强迫他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求求你们!璇玑星!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不是讲究礼义廉耻吗?你不是说我们璇玑星是衣冠禽兽吗?我非要你亲眼看着你儿子是怎么杀了你女儿!看看谁才是衣冠禽兽的伪君子!谁才是番邦蛮夷的狗奴才!”
在周教授的哀嚎声中,男人声音越发戏谑。
“周教授,我得恭喜你啊!你们家可真是一个模范家庭,这可不是什么人世惨剧,这是大喜事啊!”
在哄笑声中,男人的声音放肆到了极致。
“小杂种,看看你爹这软弱的样子!宁可自己家破人亡也不愿意说出那些杀害我们同胞的番邦蛮夷走狗的下落,你倒是识时务,明事理,只要你今后尽心尽力为我们炎族办事,忠心输诚,我保证你不会和你那倒霉弟弟一个下场。”
“是!是!谢谢!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在男孩近乎谄媚般的讨好中……
在周教授绝望与痛苦的悲鸣中……
众人已经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门。
一行人鱼贯入门,下尉也不例外。
当他跨入大门的时候,听到了背后传来的无力低语。
那声音很小,但以他的听力,听得一清二楚。
“别再继续了……求求你们……别继续了……工人突击队的位置……我说……我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