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之而战,死为之而亡。
崔嵬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热情好客的人,或者说北极星人都是这么热情好客,他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
比如之前请织女星的人撸串烤肉、用北极星抓到的间谍去换被人欺负的小女孩等等——尽管前面那个,对方没领情,而后面那个……出了点儿失误……
但人就是这样,你做了一件他们眼里的好事也抵不过你做的一百件,不,一万件他们眼里的坏事。
不过很多事情该做还是得做,就像他把水壶扔给对方一样。
南斗星的第五纵队嘴上以织女星的盟友自居,结果像个僵尸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傻了还是死了,反正表现的和死人一模一样,一张嘴除了出气,屁用没有。
而璇玑星一群人耷拉个臭脸就像‘农作物大战吸血鬼’里的倭瓜一样,那便秘的表情看着可真让人揪心,崔嵬都想递给对方一盒‘下蹿上跳’了,不仅能舒缓舒缓还能拉近双方的关系,不过寻思寻思,还是觉得算了,毕竟璇玑星是‘大炎神族’的后裔,哪用得着自己腚沟子顶上戴眼镜——冒充姜衅啊!
崔嵬扔水壶给对方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对方是个战士,有资格跟他同饮一壶水,当然,对方没还他水壶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他毕竟是个热情好客的人,虽然他失去了一个水壶,但是他乐意——‘千金难买我乐意’是北极星人乐观开朗价值观的体现。
至于这个‘热情好客’与‘乐观开朗’到底能不能用在杀人如麻的独裁政权身上……那就不归他管了,那是璇玑星和南斗星这种‘东大陆正统’和‘民主灯塔’需要去关心的事情。
就这么一件小事可把崔嵬高兴坏了,整个人喜形于色,一会儿和身边的北极星观察员说上几句,一会儿冲织女星的人挥挥手,就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或者是患病没救的多动症病人一样。
他得意洋洋的看着第五纵队,就好像自己拯救了天球一样,还叉着腰扭了几下,全然没顾及北极星观察员的形象,只看得南斗星一侧眉头紧皱。
“这个崔化衲……可把他牛■坏了……”
云飞扬噘着嘴,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他可不想看对方的那张臭脸在那里显摆,奈何第五纵队迟迟不走,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
他虽然一直在东洲南方活动,却也知道崔嵬的事情——这人在北极星多多少少也是个级别够南斗星专门去调查的干部,云飞扬人又在建武所,不可能不知道对方。
这个崔嵬之所以被叫做崔化衲,就是因为他的普智派化衲功已经修炼到极致,是普智派自立派以来修炼境界最高的,只要提上一口气就能全身上下刀枪不入,可以说是难缠的很。
不过真动起手来,以自己的实力也不惧他。
一想到这里,云飞扬不禁得意起来,用不屑的目光凝视着下面的崔嵬。
崔嵬倒也不生气,继续用得意的眼光看着他,两个人盯着对方,都想把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看回去,就跟两个小孩对骂大喊什么‘看我反弹’、‘反弹无效’一样。
“少说两句吧!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尚碧玺暼了眼云飞扬,之前还以为这小子靠点谱,没想到也不是什么稳重的货,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和人家斗气……这是执行任务,又不是淘气堡……
如果不是周围人多眼杂,她现在就要发火斥责对方一顿。
第五纵队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只是看着那名游击队员被抬上救护车,自始至终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随着救护车离去,第五纵队迈开脚步,南斗星一行人立刻跟随,云飞扬只得悻悻然离去,只剩下笑的满面桃花的崔嵬,终究他还是赢了,谁让两个人互相瞪对方瞪到关键时刻,对方先有事撤了呢!
柯翋翗看到这一切,不禁摇头,为什么观察员会像小孩子一样任性?照理说,每个科学院派出的观察员都是代表各自科学院形象的,不说是精锐,至少也是极其注重形象的才是,怎么会这样?
她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回忆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只觉得颇为惭愧,说起来,自己之前的表现也完全称得上是小孩任性了,哪有资格评判别人……
关于那名游击队员的事情还有待调查,不过柯翋翗听说他才四十岁,也就是二十岁的时候就成为了‘矿洞兄弟’,如果从璇玑星攻占六十一名工人市算起,他已经抵抗了近二十二年。
长期的地下生活让他皮肤惨白如纸,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四十岁的人,老的像是六七十岁一般,就连头发都变的灰白稀疏,孤身一人的抵抗,长达二十年的孤独,六十一名工人市……英雄的城市。
撤军工作继续进行,柯翋翗和利与义又回到了云华中学,以这里为中心的区域是下一个撤军地点,柯翋翗很轻易的便进入了学校内部,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阻拦她。
莉安娜和甘蓝也跟了过来,莉安娜一直都想来云华中学内部看看,她有许多内容想要进行确认,今天也是她第一次踏足这个她梦寐以求之地——充满血与泪的苦难之地。
璇玑星士兵依旧犹如雕像般站立在大门两侧,他们的军容面貌一向如此,给人严肃冷酷的感觉。
理论上军人就该是这么个形象,因为军队并不是慈善机构,而是暴力组织,但柯翋翗总觉得这种冷酷影响配上他们身后的学校铁门显得格外恐怖,就像看管集中营一样。
云华中学的占地面积非常大,内部道路纵横,但从结构来看,很难说设计之初没有考虑过军事用途。
校内所有的重点位置均有璇玑星士兵把守,尤其是钟楼方向的制高点,柯翋翗能清楚的看到那里有人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周围。
“就是那里。”
莉安娜伸手指向一条穿过庭院的小路,指向一侧的三层建筑,那建筑看上去平平无奇,与学校整体建筑浑然一体。
“那里曾经是学校的美术教学楼,根据幸存者的描述,璇玑星的长生殿就设在那里。”
柯翋翗神情一变,那栋建筑在她眼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光华,不管怎么看都无法再与这所学校的其他建筑融合在一起了。
“幸存者……长……长命女吗?”
柯翋翗只觉得难以置信,真的有长命女能从这里活下来吗?
“是的,有两个女孩从璇玑星的非人摧残下逃出生天,那是在大凸角战役的时候,织女星从南部猛攻六十一名工人市,游击队从内部策应,对城内的重点设施进行突袭,云华中学也在突袭之列,他们趁乱炸毁了军车,救下了两名即将被处决的女孩,她们就是这里的长命女,其中一人就是本校学生。”
莉安娜将一张照片递给柯翋翗,柯翋翗目光呆住,只见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孩赤裸着身体站在镜头前,她的小腹高高肿起,不知是患了什么病,上面刻着太阳的轮廓,仿佛刺青一般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
“太阳纵队。”
说话的不是莉安娜,而是一旁的利与义。
莉安娜下意识看向他,眼神一瞬间变得耐人寻味。
利与义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面不改色的说道。
“璇玑星极右翼组织,奉行黑太阳主义。”
这是柯翋翗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上一次听到也是在云华中学这里,而且就在昨天。
按照莉安娜的说法,满怀志就是太阳纵队的一员。
太阳明明应该是普照大地的光芒,是希望的象征,但满怀志的所作所为以及眼前照片上的一切却只让柯翋翗感到刺眼,仿佛太阳那炙热的光化作锐利的剑,要刺瞎她的眼睛,要烧尽大地上的一切。
“那后来呢?”
“她死了。”
莉安娜深吸一口气,神情虽丝毫未变,可那深呼吸的节奏中却透着无尽的怅恨。
“长命女的经历让她得了一身的病,在战后第六年离世了。”
莉安娜清楚的记得自己去见那个女孩的时候,她女孩声嘶力竭哭喊的样子,讲述着她所遭到的种种苦难,讲述着她所见到的一切。
与她一起的长命女有的因为没有达到璇玑星的‘每日指标’而被砍下了手脚,把身体装在坛子作为对所有长命女的警告,还起了一个侮辱性的称呼‘坛子鸡’,她们一时半会还没有死去的,只能在坛子中不断哀鸣直到咽气。
也有的手脚被捆起来装在狗笼中,狭小的空间让她们只能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蜷缩在里面动弹不得,璇玑星管她们叫做‘笼中鸡’。
只要有一丝一毫不令璇玑星满意,璇玑星就会用各种手段惩罚她们,比如用绳子栓住大拇指吊在房梁上打或者是用军犬去强■她们……
女孩没有办法,只得跪在那里屈服于他们的淫威,璇玑星认为她表现好。还在她颈中挂了‘长命女优秀楷模’的木牌,用绳子牵着她四处爬行……
璇玑星种种罪恶罄竹难书……这不过是冰山一角,但莉安娜并没有对柯翋翗立即讲出这些,她希望柯翋翗能情绪稳定接受这一切,而不是情绪激动的接受这一切——万一引起什么不必要的事情就糟糕了。
莉安娜目光暼向利与义,心里觉得对方似乎隐瞒了什么,只见利与义眺望着操场的方向,不知在思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