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难以掩饰悲伤的时候。
巡林客受伤了,她扶着树干平复自己的喘息,如果不是身上有防护措施,她早就死在凯特尔掌下了。
但没有死不代表活的很好……凯特尔那一掌虽被软甲分担了大量的伤害,然其力量过于强大,剩余的部分力量仍伤及巡林客内脏。
她的软甲背部有几处破损,那是之前乌尔里希十字墙壁的碎屑打穿的,虽然穿透力惊人,但对巡林客而言不过是些皮外伤。
简单处理伤口后,巡林客开始思索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对方不会继续追击了……
巡林客这种猜测其实没什么根据,她只是换个角度思考问题。
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做?
在收益变得不明朗的情况下,显然是立刻止损最为合适。
但究竟什么才是止损?
是继续追击直至消灭敌人?还是就此罢手选择有序撤退?
巡林客选择二者兼得,这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她很清楚有一种胜利叫做撤退——敌人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从表面上看,那些暴徒已经撤退。
可实际上,巡林客相信他们一定埋伏在撤退路上的某个地点等待着自己,他们不是那种甘愿蒙受损失的人,他们失去的一定要让敌人加倍奉还——尽管一条命无论如何也抵不上四条命。
巡林客决定继续追击,既然敌人已经在撤退的路上做好了准备,那自己接招就是了——这是让他们全军覆灭的最好机会。
巡林客掂了掂背包中剩余的两枚地母爆弹,看着未明的星空,忍着疼痛迅速闪进林间,消失在夜幕之下。
曼施坦因靠在树旁,看着眼前跳动的篝火。
今夜死了太多的人,以至于连夜晚都显得如此煎熬,让人根本无心睡眠。
虽然战教班交替休息是个好办法,但大敌当前,大家都没有倦意,深知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脑袋里都绷着一根弦,谁也不敢有所松懈。
他料定敌人必然会在战教班撤退之路上发动伏击,与其让对方把握先机,倒不如主动给对方创造机会,引诱对方进入彀中……
为了以防万一,曼施坦因做了两手准备。
首先,以篝火为中心,在外围设置了两道封锁线,一明一暗,内线在明,外线在暗,只要那女人跨过外线便会遭到两面夹击。
通过之前的交手,曼施坦因深知那女人行动迅捷,又精于林间作战,只要有人落单,稍微不慎便会被她袭杀,贝克尔就是最好的例子,因此绝不能让战教班任何一人单独暴露在对方视线下。
曼施坦因亲自选定了每一个人的警戒位置,为了以防万一,他给每个人都选了六至八个警戒位置,确保任何情况下,无论如何站位,各人之间都可以互为犄角,照应彼此,不给那女人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其次,利用战教班随身携带的工具和药物在林间设置了两道细不可察的封锁网,用来弥补战教班成员之间的死角。
这封锁网之所以说是‘细不可察’是因为用了‘犬蛛’细丝制成的丝线,坚韧性好,透明度高,加上涂抹在上面的‘红狼黏液’更是令其附着一层剧毒,只要稍微擦破皮肤便会融入血液,催发出足以致死的毒性。
由于此等剧毒过于危险,根据战教班作战手册规定,是绝对不可以滥用的,必须在确保不会伤及自己人的‘静态情况’下才能使用,说白了,就是不允许在追逐或者是进攻中使用,只允许在防御中使用——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就符合使用的范畴……
一切准备就绪后,曼施坦因便安心等待敌人自投罗网。
那个女人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只要寻着火光,她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到那时便是她的死期。
战教班八人中,体格健硕的克莱斯特是唯一一个受伤的,虽然是贯通伤但却对他作战并无太大影响,但他受伤这件事对敌人来说却是显而易见的,毕竟是那个女人伤了他,因此曼施坦因将克莱斯特留在了内线相对孤立的位置,尽可能给暗处的敌人一个错觉——可以拿这个受了伤的教士作为突破口甚至是目标……
其实在曼施坦因确定要将自己做诱饵后,再这么做有些多余,但他想给敌人一个选择,只有当存在选择的时候,人才能作出错误的选择。
无论是将篝火旁的自己当作目标还是将克莱斯特当作目标都无所谓,重点是当对方开始选择,己方的机会就来了。
篝火燃烧的很快,需要添柴火了,好在这里别的不多,就树多,曼施坦因很快就砍下了一截枝干,迅速用剑将之切开,这截枝干还没有落在地上便在半空中被切成十几块,正正好好落在篝火边缘。
他目光扫视四周,除了能被他视线确定的三位内线教士外,四名外线教士均无法被肉眼目击,这四人利用了斗篷的隐身功能,蛰伏在暗处时刻准备如蟒蛇出洞一般死死的缠住猎物,将之彻底扼杀在这黑雪森林之中。
此刻……敌人会在什么地方观察着战教班呢?
最终会将目标锁定在作为指挥官的自己还是受了伤且站位相对孤立的克莱斯特?又或者是威胁性最大的屈希勒尔乃至精于辅助的乌尔里希?
无论哪个都可以……只要出手便是她的终局,博克四人的血仇也会由此得报……
可周围依旧没有一点儿动静,曼施坦因拿出怀表,看着上面走动的指针,如今已经是后半夜了……对方为什么还没动手?
曼施坦因心中思量,也许是对方还没有发现己方所处的位置亦或是怀疑有埋伏仍躲在暗中观察,又或者对方已经流血过多而死,毕竟之前已经受了伤……
曼施坦因摇摇头,情况未明的时候不应该作太多的胡思乱想,那样不仅会把脑袋搞乱,对眼前的情况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理论上敌人死于流血过多是最好的结果,这样可以避免战斗,不战而屈人之兵,但就报仇向这一点来说,曼施坦因又极不甘心,仇恨如果不能亲手报偿,则始终让人难以释然。
虽然对方受伤流血也是己方的手笔,哪怕真的死了也依旧算是己方亲手报仇,可死在眼前和死在看不见的地方终究是两回事……
原本守株待兔般的等待让人开始焦躁起来,就像请客吃饭时精心准备的晚宴无人愿意赏脸光顾,只有主人家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光顾的客人……
没有客人的晚宴再精致美味也不过是主人家的自娱自乐……
曼施坦因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躁,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丝一毫的焦躁都是致命的,必须心态放平,将所有自乱阵脚的情绪转化为蓄势待发的动力。
对方一定会来的……
天边逐渐泛白,夜色缓缓退去。
原本黑暗静谧的森林中透下微弱的光点,那是天亮的前兆。
战教班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位不速之客,或许就像曼施坦因推测的那样,敌人直至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的存在,又或者已经死在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心灵通行’里传来了战友们的窃窃私语,曼施坦因知道大家累了,这些窃窃私语并非对自己让众人苦等一夜的不满,作为并肩携手杀敌无数的战友,哪怕等上三天三夜,他们也会毫无怨言,他们此刻的窃窃私语是对那个不速之客始终没有到来的嗔怨……也是对他们无法为死去的四位战友复仇的忿恨。
黑夜将逝,看来敌人不会来了,没有人会选择在白天发动一场势单力孤的偷袭,黑夜是其最好的掩护,没有了黑夜便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曼施坦因知道这个道理,敌人肯定也知道这个道理。
对方为什么没来偷袭……可能的原因有很多,曼施坦因倾向于对方察觉到了危险,意识到这里会有埋伏,因此选择了退让——但曼施坦因不相信对方会就此放弃与战教班为敌的想法,有些事情只要开了头就不会有收手停下的时候。
对方一定还在暗处观察着战教班,寻找着潜在的机会,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格外小心。
曼施坦因让战教班全体加强警戒,谨防敌人利用昼夜交替的昏暗时刻发动袭击,众人虽然已有疲惫倦意,但命令就是命令,事关生死,不可迁延罔顾,仍是奉令而行。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已经自远方升起,昏暗的大地被照的透亮。
敌人依旧没有出现,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无声无息无踪迹,只有战教班依旧在原地等待着她。
曼施坦因看着远天升起的太阳,黎明已至,苦等的敌人终是没有到来……
他心中颇有怒意,看来是自己高估了对手……对方并无偷袭的勇气,甚至连类似的想法都没有,与自己之前的预料相去甚远……
一想到自己的四位战友就这样死在了一个连趁着夜色偷袭都没有勇气的敌人之手,曼施坦因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看来这个仇是报不了的……
他熄灭篝火,下达了返回村庄的命令。
为了以防万一,他让所有人小心警惕,绝不能落单,避免给敌人可乘之机。
无论他心中怎么咒骂对手,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万一对方突然鼓起了偷袭的勇气呢?那这条撤退之路就会变成不折不扣的死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