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反间计·翻覆成败

作者:风中败叶 更新时间:2024/3/28 20:53:39 字数:3244

——战争会因你需要而来,却不会因你满足而止。

公会体制有一个缺点,就是个人威望有时候比制度还要有用,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想法是一个普通个体敢说不敢做的,但如果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挺身而出、振臂一呼,这种想法就不会再停留于‘想’的阶段,而是该怎么去‘做’的阶段,这就是所谓的个人威望。

黑衣督军的个人威望自然是没得说,毕竟银血黑军是他一手建立的,虽然白衣督军篡权上位,但她实力过人,又是银血黑军建立过程中的元老功臣,加之掌权后的一系列对外扩张,个人威望更是水涨船高,至于红衣督军的个人威望……比起之前两人自然是大打折扣了。

虽然红衣督军掌权日久,照理说应该越来越能胜任自己的职责,可遗憾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身上某些幼稚病愈发明显——无缘无故的对着黑衣督军和白衣督军时代的元老发火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这里面固然有性格的关系,也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白衣督军不明不白的失踪所带给她的危机感。

虽然众人找了很久,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可最终也没有找到白衣督军,谁也不能断定她死了,但谁也不能断定她没死,好在她失踪之前是制定了后续流程的,只要按照流程走一遍,把红衣督军扶持上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公会体制就是这样的,个人利益至上,集体利益不过是个人利益的延伸,白衣督军当初可是弑杀了黑衣督军才掌握的大权,但许多黑衣督军的旧部对此也没什么反对的态度,毕竟这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利益,白衣督军这次失踪也是如此,只要不触及到自己的利益,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一个好的统治者会维系整个利益集团的利益,不会将所有的利益独吃独占,也能清楚的明白自己和自己的利益伙伴们应该保持怎样的关系,显然红衣督军就搞不明白这个问题……

在问题还没有达到不可救药的程度之前,换一个能搞明白这种问题的人上台是很有必要的。

辛法奈尔大败在前,深红联盟进逼在后,银血黑军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岑君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不止自己一个人这么想,拜伦那些人肯定开始着手进行相关的打算了,而他也得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了。

他仰望着星光点点的夜空,想到了许多往事,凡世天国的往事、流亡北大陆的往事以及……遇到黑衣督军的往事。

黑衣督军是个合格的统治者,在岑君眼中,一个好的统治者总是需要‘忍’的,力量不足时的隐忍、异己倒戈时的容忍、敌人来犯时的残忍……这些对黑衣督军而言是驾轻就熟的,他仿佛生来就具备统治者的才能,他看中了自己的才能,对自己无比器重,自己得遇知己,也愿意用自己的才能对其倾囊相助,帮助其建立了银血黑军,辅佐其统一了纷争的达克尼斯山地区。

但黑衣督军的继任者们是不合格的,无论是弑杀篡位的白衣督军还是喜怒无常的红衣督军都不是合格的统治者,她们也不值得自己去效命。

他用离群索居去回应白衣督军的掌权,以自我放逐的形式去释然黑衣督军的死亡,正是在这离群索居的过程中他领悟到了一个道理——与其盼望权力落在合适之人身上,不如将其紧攥在自己手里。

正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在白衣督军失踪后回到了银血黑军,回到了这个他一手创造也必须握在他手中的地方。

在他身后不远处,八卦阵缓缓浮现,犹如海浪般的波纹充斥其中,随着一道人影自阵中升起,八卦阵缓慢消散,只剩下“吾师,一切均已安排妥当”的话语回荡其中。

神丽散人拱手行礼,虽面朝岑君,但却依旧闭着双目。

她总是这个样子,就像看透了红尘俗事的隐士,尽管这样闭目与人说话颇有不敬之意,但岑君并不在意。

世人强调礼义廉耻无非是想为自己的行为披上一层正当性,然而正当并不代表合理,岑君已经错过那个把‘礼义廉耻’挂在嘴上的人生阶段了,他如今只在乎一个人实际的作用,不在乎其表面的道义——因为道义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才是真的,那些用道义作为外衣的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作为岑君最信任的助手,神丽散人能够将一切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无论这些事是否违背道义,只有像她这样对道义熟视无睹的人才值得岑君信任。

虽然威尼尔和盛太平对岑君的忠诚同样值得信赖,但他们终究不及神丽散人拿得起放得下,毕竟背弃道义和无视道义还是有区别的。

“接下来就差康斯坦丁了。”

岑君眺望远方的点点火光,他知道那是康斯坦丁的所在地,对方此刻一定在做着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自己策反了弗斯特兄弟二人,让他们打着反红衣督军的旗号向着时祭天城进发,这必然会引起拜伦等人的警觉,但他们绝对不会将之与康斯坦丁联系到一起,虽然他们对作为红衣督军亲信的康斯坦丁极其戒备,但弗斯特兄弟毕竟受到过红衣督军的打压,很难让人把他们和受到红衣督军重用的康斯坦丁牵扯到一起。

但不能他们和康斯坦丁牵扯在一起不代表无法把他们与拜伦牵扯在一起,只要让弗斯特兄弟打出支持英格丽德的旗号,康斯坦丁必然会坐不住,作为目前红衣督军掌权最大的受益者,他不会允许红衣督军被取代,出兵平叛势在必行。

那么接下来只要在拜伦与康斯坦丁之间烧起一把火便足以将银血黑军所有势力卷入其中,而这把火就是魏特曼那一路……

通过魏特曼那一路人马的覆灭激化二者间的矛盾,迫使他们擦枪走火,进而不得不在猜疑链中将冲突进行下去。

虽然二者只需要一次会面就可以发现有人从中作梗,但他们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二者立场存在根本上的对立,他们各自要扶持的银血黑军之主并非同一人,这注定在任何一方妥协之前,矛盾冲突无可调和。

在他们能够‘打’成妥协之前,自己已经朝着胜利迈进了一大步,而这一大步他们是不可能跟上的。

为了实现今日的一切,岑君筹划了许多年,考虑到银血黑军中遍布彼此的眼线,为了确保行动周密,他这些年在麾下收留了许多实力强劲却无依无靠的强者,这些人多半都与银血黑军有着仇恨与利益冲突,但却又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撼动银血黑军,而自己所做的便是为他们创造机会。

盛太平、威尼尔乃至瑞曼都不例外……

都是他为了实现目的所放置的棋子……

“吾师,小徒有一事不明。”

神丽散人低头垂目,向岑君提问。

虽然她是对方的心腹,但也是对方的门徒,言语举止间必须做到恭敬如一。

“你是想问如果康斯坦丁祸水东引,将我们卷入其中,该如何应对?是吗?”

岑君望着远方,袍袖无风自动,俨然如飘然尘世的仙人一般。

他转过头看向神丽散人,眉头一挑,看向一旁摆好的棋盘。

神丽散人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等对方落座后才缓身坐下。

“小徒所担心的正是如此。”

“你说的可能确实存在,但康斯坦丁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他回想着如何以最小的损失化解这一危机,因此他不会这么做的。”

“为何?”

“因为那会加剧银血黑军的对立,我们目前处于中立状态,将我们拉入其中不会对他想要的结果产生决定性影响,他要的是‘维持红衣督军的地位’,而不是银血黑军的全面内战,因此死的人越少越好。”

“那如果他真能沉得住气,为了减小损失,不去阻止拜伦等人,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他不会的。”

岑君在棋盘上落了一字,这是他摆好的一个棋局,而神丽散人正在担任这个‘破局人’。

他虽然棋艺谈不上顶尖,但胜过神丽散人依然足够,说到底,只是对方的棋艺和自己差的太远了……

说起来,当初自己将对弈之道讲与黑衣督军,对方的棋艺很快便超越了自己……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着棋盘上纵横的黑线,继续说道。

“我说过他十分精明,银血黑军中许多人并不喜欢他,这种事情他心里非常清楚,他之所以能在银血黑军中屹立至今,靠的便是红衣督军,红衣督军的地位是他的护身符,不阻止拜伦就意味着红衣督军必须下台,这是对他地位的重大挑战,他必须接招,除非他能掌控新上台的英格丽德,以这位‘长公主’的性子未必会排斥他,但她身边那些‘从龙之臣’不可能给康斯坦丁这个机会,他们推翻红衣督军并不是为了再造一个‘红衣督军’,而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利益取向。”

见到神丽散人落了一枚白子,岑君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已知这一局的胜负,对方这一枚白子放在已被黑子围住的白棋之中,本来还能挣扎一番,但现下已再无机会,在对弈之道中这与自杀无异,显然是束手无策之下的鱼死网破之举。

他原本想指出对方已经输了,但目光在棋盘上游走一番后,发现这一子落下后杀死了一大片白棋反而令局势有所改观,至少令白棋有了回旋的余地……

这有违棋理的一招反而让岑君思索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说道。

“世事如棋……康斯坦丁也许还有别的选择来打破眼下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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