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面前,没有坚不可摧的墙,所有的墙最终都会倒塌。
白夜天赋出众,临敌冷静镇定,不会为个人情绪所影响,这是他的‘入职考核’里写明的,是对他作为战斗人员出色素质的一种肯定,而他也一直如‘入职考核’所写的那样,面对任何事情从容不迫,他的心犹如一面坚不可摧的高墙——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墙最终都会倒塌,没有例外。
甘醴死了,就像之前的邹雒和赵龙飞一样,死在了这片连名字都没有的森林中。
白夜对此情绪依旧稳定,也只能稳定。
哪怕是与他亲近的甘醴死在了他面前,也只是激起了他一瞬的情绪起伏……
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与甘醴相识至今的一切,从第一次打招呼、第一次出任务再到第一次■■等等……
他会悲伤、会愤怒、也会自责、迷茫……
这种情绪在邹雒与赵龙飞死的时候也曾有过,只是这次要更加强烈。
他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感情在此时此地对现实不会产生丝毫改变。
战斗是铁与血的交锋,不是爱与恨的较量,作为战斗人员,只要进入战斗,他便没有选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大概自己生来就是为战斗而存在,心里本就冷血,才能适应战斗的残酷与血腥。
此刻,死去的不是那个平日有说有笑、和他整夜■■到天亮的甘醴,而是迷途岛安保部432点级战斗队队长甘醴。
明确了这一点,他的心就必须归于平静,因为他得明白他此刻的身份是什么。
灾难总是接踵而至,他的心刚归于平静就收到了冉天成的死讯。
就在他们四人追过来救甘醴的那一刻,先前被他们抛下的那部分肉球跳了起来,身体被拉伸成又细又长的弧形,如利刃般划过冉天成的颈后,只留下一具无头的尸体。
他转身救援队友的举动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
他不该转身的,但谁又能说这是错的呢?
救援队友是行动守则的一部分,他只是按照他接受的训练内容以及个人本能做出了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着整个队伍……
错了……全然错了……
并非只有一部分是本体,两部分都是本体……
回想之前遇到的种种情况……一种难以置信的结论充斥在众人脑海——那怪物会根据受到的攻击进行针对性进化……
减员过半……后援未至……
接下来该怎么办?或者说……还能怎么办?
“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只是徒增伤亡。”
殷青萍停下脚步,作为432点级战斗队的副官,在队长阵亡的情况下,她拥有代替队长发号施令的权利。
“原地等待增援……白夜!吴迪!回来!”
没有人听她的命令,白夜与吴迪一前一后紧追不舍。
在通常情况下,停止追击是降低伤亡的最好办法,但如果此刻失去了怪物的踪迹,那之前付出的所有伤亡就全都失去了价值。
这种怪物的能力有目共睹,其成长性不可限量,一旦就此停手,便是要放任它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
“你们两个马上停下!不要再追了。”
殷青萍一路猛追,她不明白这两个人平时训练的表现都是一流的,今天怎么这么冲动,连命令都不听了。
白夜与吴迪交换了眼神,二人随即一前一后堵截肉球,但这一次的肉球速度比之前有所胜过,二人一时间竟没能追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肉球跃入林中。
二人继续深入林中追击,树叶在他们高速穿行下发出‘簌簌’的声音,两个人心中均是同一想法,不能任由那怪物消失无踪。
二人彼此靠在一起,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那怪物就此逃之夭夭了?没追上?还是在周围什么地方?
听着后面的殷青萍追来的脚步伴随着树枝断裂的声响戛然而止,二人刹那间只觉得心脏也不跳了……
不好……
二人急忙回头向上看去,血污染红了他们的身体,伴随着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肉块、布条以及铁片如雨点般洒向大地……
那是殷青萍的血与肉……
在血污沾染白夜双眼之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张悬挂在林间的网,那网细如蛛丝,因为已经被血染红,所以看上去格外清晰……
细不可察的网锋利如刀,而快速追来的殷青萍一头扎在了网中……被瞬间切的粉碎……
埋伏……抓单……游击战……
这一切在白夜脑海中联系起来……
不能放任不管……那怪物必须死……
他挥手擦去脸上的血迹,提刀朝着‘蛛网’猛冲而至。
一旁的吴迪也迅速策应,他冲着白夜大声喊道。
“我来吸引住他!你负责抄……”
他话还没说完,那‘蛛网’猛然合拢,重新变作肉球,延伸出一条平薄如纸的触手对着他横扫而去,只一击便将吴迪的刀刃斩成两截,触手余势不减,直接将吴迪前胸完全割开,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朝着地面坠落,只留下声嘶力竭的简短话语回荡林中。
“别管我!”
肉球迎战吴迪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白夜,它在另一侧延伸出另一条触手如法炮制,但白夜突然加快的速度让它没能如愿。
随着长刀划破夜色,一道犹如迅雷破空的刀芒附着与刃上将那延伸的触手劈的粉碎。
技能‘永诀寸芒’
如果没有吴迪之前的尝试,不知对方触手已经可以斩铁断刃的白夜此刻多半也已横尸当场……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怪物进化速度之快已经达到了超出认知的程度……只在短短数十秒就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切割能力……
白夜长刀切开触手后没有丝毫停滞,一鼓作气切入怪物身体,随之怪物的身体光芒大作,肉组织的焦糊味贯透鼻腔,强烈的冲击撕裂着它的身体内部,瞬间炸裂开一个巨洞。
就在这一瞬,白夜看到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球体浮空在那空洞中,肉球甚至连外面的损伤都没来得及修复,便迅速用空洞两侧新生的肉组织将那球体重新包裹覆盖。
那东西是要害?
虽然球体看上去丝毫不像是肉球的器官,更像是什么无机材质,不知是石头还是金属……这东西出现在肉球体内让人费解,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确,那东西应该对肉球很重要,至少它在不顾一切的保护那东西,应该是它的要害或者是核心,对白夜而言,只要明确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眼疾手快,刀刃下挥,朝那还没有被完全包裹的核心切了下去,但那核心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完全无法切开。
眼见核心即将被完全包裹,白夜迅速转切为剜,将那核心剜出后甩了出去。
就在核心飞出的肉球体内的同时,白夜也被肉球延伸的刀臂挥动的凌厉一击击中,他的胸膛至腹部几乎被完全撕开,身体中的内脏几乎是四散分飞,整个人霎时间连站都站不稳,只得扶着树大口的吐血。
失去光芒的长刀被这一击砍为两截,一截就这么飞了出去插在远处的土里,另一截则是在白夜颤抖的手中。
白夜只觉得嘴里五味杂陈,但唯独尝不出血的腥涩,脑袋里天旋地转,好像天都要塌了下来,身体也感受不到疼痛,只是一阵阵的颤抖与麻木……
换作常人,此刻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玩家强硬的体质支撑着他的生命,尽管这也支撑不了多久……
自己要死了吗?
核心落在远处,肉球迅速蹿了出去,那似乎对它格外重要,一分一秒都不能留在体外。
白夜没有给它任何得逞的机会,也没有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知道自己命在顷刻,但他没有办法停下来……
所有人的死伤……所有人的仇恨……一切的一切此刻都落在他一人身上——这个点级战斗队最后的一人。
他不能退缩,只要还活着就不能停下。
他横下心来,像恶狗扑食一样扑了过去,全然不顾身体的伤痛,也不去思索自己夺到核心后要如何从肉球攻击下逃生,如果没法逃生,就算夺得核心也不过是将肉球的胜利拖延数秒罢了。
他重伤之下速度已不及肉球,即便拼尽全力也无追不上了……
白夜扑倒在地上,眼见那个核心即将被肉球的触手抓住,一时间种种情感自心头涌现,再也抑制不住……
愤怒、不甘、绝望、悲伤……
甘醴、邹雒、赵龙飞、冉天成、殷青萍、吴迪……
教导过他的老师、引荐他加入基金会的苗苅、家乡的熟人、和他■■的女孩……
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自己败了……像狗一样败了……
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所有的牺牲都毫无意义……
但他不能就此倒下……他还活着,他活着就必须前进……
他竭力挣扎,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断刀斜插了下去,挡住了触手前进的道路。
趁着触手跃过断刀的空挡,抓住这拼命争取到的一瞬机会,整个人伏在地上拖着与地面摩擦的内脏,身体陡然发力,蹿过去将那个球体抱在怀里,随即赶到的触手如刀片般贯穿了他的身体……
这一次他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那疼痛来自全身上下……就像包裹身体的岩浆一样灼热……
白色……空旷的白色……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
他依稀看见了天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