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人，缺的是牛马。
“白夜。”
从善流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白夜回过头，看着缓步走来的愁苦中年人。
他停在白夜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侧开目光，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第432点队的覆灭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悲剧，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只能靠时间来释怀。
白夜什么也不想说，只想离开纪律部，一个人静一静。
他走出纪律部大门的时候刚好看到猛志常的车离开，紧接着就是从一旁的草丛里钻出了任淡墨和她喋喋不休的人形挂件。
“队长你慢点啊！猛队长还没走远呢！”
“白夜，怎么样？今晚……”
白夜挥手打断了任淡墨的话，他实在是没心情■■，他累了……想吃些东西……然后休息……
看着白夜远去的身影，任淡墨为之一愣，虽然有点不像平时的他，但也符合他目前遭遇的一切。
任淡墨也曾在灰墟守望遭遇过全队覆灭的事情，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她和白夜的状态差不多，她能体会那是怎样的感受——所以她才想做些什么分散白夜的注意力，只是白夜并不接受。
纪律部门口走不出一百米就能看到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喷泉，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数百座雕像在互相喷水。
这些雕像的形象范围非常宽泛，从古典到现代、从乞丐到国王、从人类到牲畜……
每一座雕像都在朝着其他雕像喷水，而且喷水的目标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总的来说，基本上一天之内所有的雕像都会至少互喷一次……
喷泉正面刻着喷泉的主题——ελευθερία του λόγου。
这个喷泉一般很少有人靠近，因为喷水的雕像和被喷的雕像是随机变化的，所以经常出现喷水的位置和顺序突然改变，把周围人都淋成落汤鸡——其控制系统据说基于某个复杂的数学模型建立，每天的喷水顺序都截然不同却能保证每个雕像之间都能互喷一次……
可能这才是喷泉真正的寓意？
他顺着喷泉走过去，看到了坐在喷泉边的瘦小身影。
依旧是那件黄色的外套配上白衬衫，斜挎着单肩包，坐在喷泉上摇晃着双腿。
除了高萌还能有谁……
白夜很想兑现之前的‘剩余五次’，但他现在没什么精神，只想冷静一会儿。
高萌侧头看到了他，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随即一瘸一拐的朝他挪了过来……
自己那天晚上有些过分了……高萌以前哪里经历过这个……看走路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伤到她了……
“大白！你怎么样啊！纪律部没有为难你吧！”
高萌靠近白夜，看着他漠然的表情，不由得叹气。
“事情我都知道啦……队长他们……唉……你不要太难……”
“没事，我很好。”
白夜冲她点了点头，随即在高萌诧异的目光中走进喷泉，任由自己被水流冲刷，一路走了过去，从喷泉另一侧离开了……
只剩下不知所措的高萌站在那里，喷泉突然改变的水流将她彻底淋湿淹没……
白夜走到餐饮街，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他感到有些饿了，不知为什么这种饥饿感今天格外强烈，这是平时从未有过的。
他没有多想，缓步走了进去。
“啊拉拉啊恰啊恰啊恰！”
带有强烈娑娜半岛特色的舞蹈冲击着白夜的视野，就像娑娜的咖喱饭一样……
受地域文化等多方面因素影响，基金会成员往往倾向于同文化、同地域的人聚在一起交流，进而形成各自的人际圈。
比如东大陆人组成的圈子很少会有西大陆人掺和进来，晨云人也不会融入娑娜人的圈子，这其中白夜算是少数能在所有圈子里吃得开的人，除了他实力进步飞快这点人所共知，还和他身体的某项‘特长’是分不开的。
“哦？这不是白夜吗？来来来！进来一起跳舞吧！”
白夜看着热情好客的加拉瓦，他是一个娑娜人，除了不戴‘阿琼’以至于看上去不像刻板印象里的娑娜人，其他方面完全就是地地道道的娑娜人。
“我觉得你在门口继续跳下去很快就会受到纪律部的处罚，或许你的邻居已经开始投诉了……”
“不要那么死板嘛！人生还是有很多乐趣哒！”
奇怪的口音配上夸张的舞蹈动作，往往一般人欣赏不来这种歌舞，但白夜觉得还是可以的，至少视觉冲击力很强。
“饿了，来份咖喱饭。”
“哦哦哦！好哒好哒！我同你讲！咖喱有助于身体健康，干净又卫生！”
白夜看了眼菜单，加拉瓦店里的东西他基本上都吃过了，包括某些正常人绝对不会食用的怪异食物……
他对于食物的容忍度极高，或者说东大陆人很多都是如此，号称‘四条腿的除了桌椅板凳都可以吃’，其中以庆东道最为著名，白夜在这条餐饮街甚至吃到了河间道闻所未闻的‘剁椒鳄鱼头’。
不过即便东大陆人的饮食如此多姿多彩，对于许多娑娜食物也还是敬而远之，这一点反而绝大多数人都不如白夜……
白夜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娑娜食物缺少肉类，受娑娜半岛的娑娜教（又名幻世天城教）影响，当地人不吃四条腿生物，主要食用禽类和鱼类，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无非是肉食种类变少，直至不吃禽类的德迦勒黎教进入娑娜半岛……
加拉瓦还是很好客的，在白夜没付钱的情况下至少给他前后端上来八份咖喱饭和一众特色美食……
他甚至有些担心起白夜身体，虽说白夜平时一向是吃嘛嘛香，但这次胃口大开也未免太离谱了……
“白夜，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与其说加拉瓦担心白夜的身体，倒不如说担心他在这里这里吃出毛病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没有……就是饿了……”
白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饿……可能是一天没吃饭的关系吧！
“今天忘带钱了……下次补上。”
白夜冲加拉瓦挥了挥手，同时扯出衣服里面空空如也的衣袋表明自己没有说谎。
加拉瓦倒也没说什么，他现在担心的不是白夜没带钱而是白夜会不会突然猝死在他店里……
白夜在这条街从来没有赖账不还的劣迹，他说下次补上就一定会补上，绝不会出现再也不来的事情，这一点加拉瓦是信得过的。
白夜离开店后又在附近转了转，虽然为了抓怪物增加了警备人员，但食客也没见比平时少……
吹着晚风，白夜逐渐捋清思绪……
他总感觉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记得平时的自己不管怎样都是精力充沛的状态，至少能以饱满的精神和充沛的体力去面对一切，像今天这种样子可是从未有过。
用‘历经鏖战疲惫劳累’以及‘队友团灭心情不好’之类的说法不能完全解释清楚目前的状况……
而且……其他人的反应也很奇怪……
白夜看着自己毫发无损的身体，从之前纪律部的询问中，白夜能够察觉到这并不是基金会的功劳……甚至基金会还在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自然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也只是告诉自己明天再去检查一遍……
换言之，自己的身体并不是基金会治愈的，而是基金会发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治愈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思索间，白夜发现自己走到了一片空旷的树林边，他记得从这里穿过树林就是甘醴的家。
白夜懒得走远路，直接抄近路要方便的多。
“白夜！你这个■■！看我不把你那邪恶的■■切下来！”
挥舞着长剑的少女从树林中蹿出，她将长剑抡了几个圈，最后潇洒的朝白夜一指。
伴随着簌簌的声响，树林里立时飞出十几件各式各样的刀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所引导，交替射向白夜。
白夜眉头一皱，崔芳萋这个捣蛋鬼真会找时候……
虽然她在‘御龙衡天术’上造诣有限，但也是迈入了‘正反之境界’的人，尽管此刻只是胡闹，自己还是得小心一点儿。
这御龙衡天术据传乃是凡世天国‘王侯将相’四栋梁之一的‘万法相’经天纬创造的一门攻挡之术，非天资聪颖者难入此道。
白夜能徒手与手持武器的吴迪过招，那是基于吴迪和他一样都是人，其招式套路受制于人的动作范畴，只要根据对方的动作进行预判并推演出下一步就行，而崔芳萋这些刀剑却是随心所欲纵横飞舞，全无招式套路可寻，虽然她比不过吴迪，但危险程度却要高过吴迪，在她拙劣的操控下，那些刀剑可不会点到为止。
白夜眼疾手快，从疾飞而来的利刃暴雨中快速抓住一柄单刀，随即四下挥舞，将来袭的刀剑逐个击落，但被击落的刀剑落地后迅速跳起，重新投入刀光剑影。
还是和上次一样没什么长进啊！
白夜正这么想，只觉得腿间一凉，一柄短刀从脚下草地里如青龙出水般对着他腿间直冲而上……
白夜急忙反身跳开，整个人悬于半空的刹那，大量刀剑从四面八方暴射而来。
刹那间白夜来不及细思，强烈的本能支配着他的身体，整个人顺势翻转身体，倒悬半空抓住短刀凌空一扫，叮铃当啷的刀剑坠地声不绝于耳，而他的身体穿过这刀光剑影，一把抓住崔芳萋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
“小丫头！胡闹也就算了！你怎么来真的！”
白夜压住她的身体，一只手扣紧她的颈部，一只手攥住她的她的两只手腕，压在她头上方的草地。
“要不是我躲得快就死定了！”
“快……快住手……我会……停的……没想……真伤……疼……再也……不……不敢……”
崔芳萋看着眼神冰冷犹如发狂野兽一样的白夜，那眼神中毫无理性的存在，只有动物本能的本能，那是动物在受到威胁时全力以赴求生所带来的压迫感……
她想要解释，可白夜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她每说出一个字，白夜的手都会扣的更紧，她觉得自己大脑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双手也冰凉的厉害……
眼前的白夜犹如发狂的野兽一样，他粗重的喘气让崔芳萋觉得感到了危险的气息，胸口翻江倒海的难受……而且压在身上的那个……太太太太离谱了吧！
随着白夜松开双手，她因窒息而涨红的脸色稍有平缓，但一时间手腕却没能恢复知觉……她看着青紫色的手腕淤痕，不满的‘哼’了一声。
“我不过是……和你闹着玩的……又没有真伤到你……”
她揉着手腕，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她抬起头，看到眼前的一切立时涨红了脸……
“哎！哎哎哎哎！”
她只觉得太过羞人，急忙扭过视线，但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头发狂的野兽将她扑倒在地，随即便是张开血盆大口肆无忌惮的吞噬眼前所见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