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旁观客·一场好戏

作者:风中败叶 更新时间:2025/9/14 21:51:44 字数:3102

——有些技术只有在实战中才能磨炼。

任平生喜欢看戏。

只有看戏的时候,人们才会聚集在一起,才能感受到热闹的氛围。

表演者们摆出各种各样的传统乐器伴奏,二胡、琵琶、横笛……就像一排排肃穆的卫兵等待着主角的登场。

此时此刻,遍地的安保人员就是那一排排的卫兵,他们发出的轰鸣的枪声就是伴奏的音乐,为这场大戏拉开帷幕。

任平生就这么站在不远处的窗边,一面看着军备领取记录,一面时不时的打量着窗外。

可能很多战斗人员不喜欢那些在紧急情况时还要进行严格军备管理的后勤人员,但这是必要的。

与正常情况的持续时间相比,紧急情况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会解除。

如果不在紧急情况时严格管理军备,那么回归正常情况后,就会有很多问题浮现出来。

比如那些剩余的炸药流往何方?那些损坏的装备去了哪里?这一桩桩、一件件必须理的清清楚楚,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由于基金会对外几乎完全封闭,他并不疑心这些东西流往基金会以外,恰恰相反,这些东西在基金会内部流通比流往外部更加危险。

古箴所提到的‘把炸药当烟抽’就是最好的例子,任平生不关心那名安保人员的死活,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进行惋惜感慨是毫无意义的,所能做的唯有亡羊补牢耳。

任平生做事粗中有细,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但那只是他性格的一面,不是全部——人的性格是很复杂的,除了历史书上那些只有扁平两面的历史人物外,绝大多数人都是不规则的多面体。

一目十行般掠过每一份军备领取记录,将他认为不合理的部分标出来,然后发给后勤部的人重新审核,确保不是自己这头的人填错了数字或者是写错了名字。

这样的事情并非没有,基本都是失误。

比如将单位填错、受谐音影响填错数字或者是因为基金会成员来自天南地北语言不通导致的错误乃至同一件物品的不同称呼所引发的误会……

就像自动步枪在新大陆人的理解中是一种近似于机枪的武器,而在北大陆人的理解里则是一种等同于突击步枪的武器。

再比如自行反坦克炮、突击炮、驱逐战车、坦克歼击车这些装备有谁能准确说出他们的区别?同一件装备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称呼甚至连分类定义都截然不同——当然,在基金会这里并不算什么问题,因为这些基金会都没有。

这种事情其实大可不必亲力亲为,但任平生不想玩忽职守,基金会找他来并不是为了让他养大爷的。

忙里偷闲尚可,人总是需要休息的。

消极怠工难免,人总是不喜欢干活。

但玩忽职守不可接受,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任平生至今为止还记得他因为什么离开南斗星……因为玩忽职守……

由于没有妥善认真核对武器库存记录,导致一支手枪从库存记录中消失,他管理的军火库内武器成千上万,自然不差这么一支手枪,但偏偏是他管理的库存中丢失的这支手枪打死了南斗星院长言灵。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他也不值得别人用刺杀院长这种大罪来栽赃,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就像被殃及的池鱼一般,无意中被人牵扯进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他被视作刺杀言灵这一案件中的潜在嫌疑人关押,罪名是为刺客提供武器,经过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们层层审讯与调查后,他最终被剥离了这个罪名,以玩忽职守的罪名被判处劳改五年——出狱后为了避人耳目,他来到了基金会。

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出言灵遇刺这件事背后绝不简单,如此重大的案件不日便即告破,刺杀者被当场击毙,一切可疑的问题被迅速澄清,所有的过程都仿佛提前演练好了一般……

就像你身体不适想要去医院,可还没打电话,救护车便已经来到了你家楼下,仿佛提前知道你会不舒服一样,而到了医院,那头连检查都没有就诊断出你的病症,直接将你推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手术室……

这严丝合缝的一切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暗潮……任平生不想知道,他只想赶紧离开南斗星这个是非之地,不想再出现在大众视角里。

机枪的声音响彻周边,犹如织布机一样撕裂着夜空下的寂静,将他的思绪从遥远的过去唤回当下。

这本该是个寻常的夜晚,人们在星光下悄然入睡,安保人员按部就班的工作,但这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打断了。

先是藏品出逃,然后是安保部围剿……

这一切就像唱戏一样,所有人按照剧本按部就班的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

往广泛了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所有的人都是工作人员,只不过有的人台前扬名立万,有的人台后默默无闻,有的人在台上大展身手,而有的人在台下昂首看戏——而他就是看戏的观众之一。

他可以躲在安全的后方,但他相信安保部的能力,过去也曾有过藏品出逃的事件,安保部也没出过岔子,这次只不过是规模大了一些、持续时间久了一些,根本不碍事。

此时此刻,像他这样近距离观看这场视觉盛宴的非安保部人员着实不少,大家三三两两的躲在现场周围的无关建筑里,或肉眼观察,或举起望远镜,时而彼此交头接耳,时而微笑点评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仿佛看着笼子里的野兽正在被饲养员痛打一番。

他们中有人甚至还拿着点心茶饮,全然没把这里当作危险的战场,只要自己不给安保人员添乱,谁又能数落自己的不是呢?

这其实也不怪他们,交火的声音让人根本无法入睡,与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倒不如走出来看看风景,像这种‘风景’平日里可是很难见到的。

在迷途岛的基金会工作人员中,安保部人员只占一半,除此之外的便是科研人员、服务人员、维护人员乃至相关家属之类的人员。

他们中绝大部分的人缺乏战斗能力,但没有他们的保障运作,整个迷途岛的基金会设施就无法正常运作。

子弹不会凭空从仓库里长出来,食物也不会自己把自己做好了放在桌子上,设备更不会永远按部就班的运行……

科研人员还好说,其他人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藏品,甚至连藏品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自然会心生好奇。

在战场上,只要把敌人描述成非我族类的‘异物’就可以让我方士兵毫无心理压力的痛下杀手。

基金会也是如此……

藏品就是藏品,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虽然他们依旧有着人类的外观,能说人类的语言,但他们只要被贴上藏品这个标签,就不会有人与他们共情,所有人都会将他们当作非我族类的异物。

既然不是‘人类’,那解剖自然也不会有人抵触,让人们产生围观‘异物’的欲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解剖切片到分割肢解乃至剥皮抽筋……既可以消灭‘异物’,又可以促进‘人类’进步,这是双赢。

人们就这样看着,看着安保部镇压藏品,从中品味着每个人都能找到的独特乐趣。

只不过由于他们是局外人,安保部不需要向他们通报任何信息,他们自然也不知道目前的情况不利于安保部。

就像此刻发生的这样……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收容所通道外面的安保人群中爆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紧接着便是四散飞溅的金属与血肉,就连那辆坦克的引擎盖都被掀飞数十米远……

正在看戏的任平生身子一颤,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看着周围凳倒桌翻的一切,不知是什么东西飞进了窗户,伴随着一道弧线落在地上,划破了他的额头。

发生了什么?

鲜血顺着额头淌下,将他眼前的一切映成红色。

他挣扎从地上爬起,双脚难以站立,目光转向窗外,依稀可见外面混乱的一切,人们竞相奔逃,恨不得爹娘少生了几条腿——如果他们真的有爹娘的话。

藏品打出来了吗?

任平生一手扶着窗台,另一只手则是按着流血的额头,他想要移动身子,却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好像有一台雪花屏的电视机在发出噪音,脑袋明明下达了指令,身体却不听使唤,根本迈不开腿。

在路灯的照耀下,依稀可见一道人影穿过街道,向着这边爆冲而来,仿佛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不知为什么,任平生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看过的大戏。

——那小将~银鞍配银甲呦~头戴冲天冠~脚踏登云履~千军万马中杀得个七进七出,有道是~单骑救主~截江夺船~冲阵斩将谁敢与之一战~美其名曰~白马长枪~一身是胆赵天骧啊啊啊~

一道凛光划过,脑海中的戏腔戛然而止。

站在窗口的男人从肩膀到腰间被一刀两断,他的上半截身子掉在地上,剩下的半截身子这才倒了下去。

白夜将长刀扛在肩上,踢开地上的半截身子,就像踢开碍眼的垃圾。

他蹿出数步,肆意砍杀着狼奔豕突的人群。

双目所及,俱为异物。

两手所屠,皆是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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