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总是在创造之前出现。
从数百万年前人类的祖先走出日落洲开始,这一被冠以灵长类之首的物种足迹便踏遍八土八洋,在这苍茫的天球大地上缔造了无数兴亡起落的文明。
跋山涉水,无处不在。
凭借着能够‘创造’的双手以及具备‘思考’的大脑,人类的历史就此绵延不绝,创造了不计其数的奇迹。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自人类诞生以来的天球历史,不过是人类为了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投下的影子,覆盖整个天球的影子。
所谓的‘世间’,从此被‘人间’取代。
人类是渴求完美的理想主义者,但人类却从来不是完美的生命。
哪怕经过一次次的进化,它也依然有着许多难以弥补的缺陷。
作为一种走路都可能跌倒的生命,人类的肉体十分脆弱,无论是抗击打能力、自愈力还是环境适应力、疾病耐受力都称不上完美,说‘中规中矩’都算言过其实了。
正是这种脆弱让人类缔造一切充满了不确定性。
如日中天的强大帝国因为铁腕统治者在骑马摔伤后离世就此分崩离析……
原本胜券在握的战争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导致进攻方铩羽而归……
盛极一时的繁华国度因为不知名的流感而导致人口锐减进而社会动荡……
作为一种具备主体性意识的生命,人类行为的不可琢磨性远超动物,表面行为可能与真实动机完全脱节、作出各种反逻辑的选择、在同一环境下作出不同的判断……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人类的思维……
吸烟酗酒危害健康,人类却依旧趋之若鹜……
说谎可以谋取利益,还有人执着诚实回答……
写着没人看的小说,不为钱只为自我满足……
在这种脆弱与不确定性中,人类的历史缓缓前进,直至那一天的到来——玩家降世。
比起人类,新生的玩家在各方面全面超越了这一古老的物种,繁衍后代例外。
玩家搞过很多研究,试图让自己拥有繁衍的能力,类似的研究从公会时代到科学院时代从来没有停止过,但也从来没有成功过。
无论是深红联盟的‘圣母’计划、启明星的‘玄牝之门’还是磁变星的‘赤汞’、天狼星的‘摇篮’乃至原恒星的‘活泉’、天王星-海王星的‘生命1号’,甚至还可以加上‘第九神座’与‘教团’那群魔怔人所谓的‘爱欲’计划……
但结果无一例外,要么以失败告终,要么至今没有成名。
不过,这并不影响玩家的‘高贵’,在这颗星球绝大多数的智慧生命眼中,玩家就是人间最完美的生命。
玩家可以理解各种超自然力量的敏锐头脑,再配上千锤百炼的强韧肉体,其生存能力凌驾于所有‘旧时代生命’之上,是不折不扣的‘新时代生命’,假以时日必将谱写自己的历史,前所未有的历史。
可玩家的肉体仍然不够强大,依旧有些属于他们自己的局限性,无法与那些跟他们一同问世的强大怪物抗衡……
而且玩家的思维也依旧不够稳定,他们空有强韧的肉体与超自然力量,思维充满了与旧民无异的反逻辑性,甚至由于他们的力量更强,他们的思维也比旧民更加难以捉摸……
当那个人站在书架旁讲述这一切的时候,室女宫凝视着她那摄人心魄的眼睛,似乎那是来自天堂的指引,倾听着她温柔至极的话语,仿佛那是来自地狱的呢喃。
——我们是肉体的造物主,也是灵魂的终结者,因为我们想要缔造完美、重塑生命,将无缺的肉身与唯一的意志融为一体。
——凭借我们的头脑所控制、经由我们的双手所创造的生命将跨越所有的物种族群,超脱所有的思想意志,打破所有的旧世体制。
——家庭、社会、民族、宗教乃至文明本身都将失去意义,成为我们得以挣脱的枷锁,化作我们踽踽前行的砖石。
——我们将遵循灵与肉的至臻之道,践行身与心的至高之术。
“当梅尔菲斯讲述这一切的时候,我其实听的并不明白。”
室女宫已经将她的‘办公地点’转移回了专门接待金主的贵宾室,依旧有人为她奉上糕点茶饮,只不过这次的服务人员不再有着傲人的曲线,衣服也完全换了一种风格。
“我并非不学无术之人,但比起她说的这些……我更在意……她的感触。”
她似乎在和身后的白袍女性说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她身上有种勾魂摄魄的魅力,让人一看就觉得着迷、沉醉、难以自拔……”
“也许那只是加载了‘自食罪蛇’模组带来的某种负面效果。”
白袍女漠然的声音将室女宫从美好的幻想中拉了回来,她不由得板起脸,看向身后的白袍女,随即恢复了笑意。
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说的话呢?她是‘出家人’,心里面是没有人类情感的,只知道持戒念经……
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最不讨喜的地方。
“你永远这么不懂情趣……”
白袍女微微抬头,蔚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她什么也没有说,低下头重归缄默,仿佛一尊埋头看书的雕像一般。
“总部打电话告诉我,他们那头的支援已经在路上了,只要山神来也那个笨蛋压制住藏品,坚持到支援来,他也算戴罪立功,再不用切腹自尽了。”
“恐怕你要失望了。”
白袍女看着手中的书,低头说道。
“我听到了爆炸声,比之前的爆炸声位置更近。”
“什么意思?”
室女宫面露疑惑,随即眉头舒展,隐有怒气。
“山神来也这个废物连收容所的门都守不住吗?”
“真是太难看了。”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即对白袍女说道。
“乌尔苏拉,你去把他们都杀了,只要你‘死翼蝶隐’动手,没有你杀不了的人。”
室女宫平日里虽然不是颐指气使之人,但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只有以雷霆手段才能在瞬息万变的商场上把握先机,战场更应如此。
如果说原本她决定接受了总部打电话时提出的要求,既‘不要出手干涉迷途岛正在发生的一切’,那她已经没有耐心等待总部的支援到来,也不想再指望山神来也这种废物能够维持现状……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所有碍事的因素都要从视野中清除干净,一个不留。
山神来也做不到的事情,自己替他做。
总部的支援没到,那就自己代替总部进行支援。
“那个时候我和你说过,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除此之外的一切与我无关,无论是你的财富产业、人际关系还是个人意愿均不在我的保护范围内。”
白袍女乌尔苏拉抬起头,看着室女宫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既然当时商量好了,我就视作这是不容更改的契约。”
室女宫心中不忿,但脸上又不便发作,只得‘哼’了一声,就此不再言语。
她知道乌尔苏拉这人说什么是什么,想要让其违背诺言当真是无计可施……
室女宫拿起酒杯轻呡一口,随即靠在沙发上仰起头看向天花板。
“那个臭男人会不会趁机跑出来?”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很难让人明白她要表达什么,不过乌尔苏拉还是听懂了——对方问的显然是几个月前授意门修斯可以实验的那个怪胎……
明明肉体受过那种程度的致命伤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不仅外边看起来安然无恙,仿佛不药自愈一般,最匪夷所思的莫过于他在医院的检查报告。
报告显示他的身体器官被‘某种力量’以难以置信的方式胡乱拼接在一起,照理说这种胡乱拼凑的结果就是当事人立刻死亡,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器官不要说延续当事人的生命,就连正常工作都做不到。
可那个人偏偏活了下来……更巧的是,在此之前他的照片便出现在基金会总部的某个人桌子上……
乌尔苏拉确实对此感到好奇,但也仅限于此。
她没兴趣探究这件事情背后的因果,也不想深入了解那个男人隐藏的玄机——毕竟她只是一个保镖,从事着与其他保镖无二的工作。
因此她无法回答乌尔苏拉的问题,她在那之后便随室女宫离开了迷途岛,今天也是时隔数个月后重归此地,完全不知那人近况,对于对方是否在收容所乃至是否借着这次暴乱逃出来并不关心。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对此一无所知。”
“真可惜,我这次就是奔他来的。”
室女宫冷笑一声,自从把那个出现在梅尔菲斯桌面的臭男人送进收容所后,她就感到无比的畅快,隔在自己和梅尔菲斯之间的碍眼东西终于被一扫而空,
这次来迷途岛也是为了能亲眼看一看这位‘梅尔菲斯看中的男人’被基金会拿来做实验的丑态,对方越痛苦,她才越能从中得到满足——不知道经过这些天的实验,对方还有没有活着?
那个蠢货不应该和梅尔菲斯之间有任何关联,如果有关联,那这便是他的罪。
在这个世界上,室女宫所看中的人没有比梅尔菲斯更重要的,同理,梅尔菲斯眼里也不能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如果有,那就必须从这个世界消失,无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