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偶遇,所有的偶然都有着必然的逻辑。
既然见到了熟人,傅春秋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但愿这次对方态度能不那么粗暴。
傅春秋走进室内,壮汉没有阻拦他,至少他明白自己这一次不用再被捆起来了。
整间房屋面积不大,自然无法和时夏家相比,但室内装潢要好上许多,至少能看出高档住宅区的样子。
他看着老头的背影,心里大概也能猜到——这位军工五杰的退休物理老师应该也是街垒组织的人……
他刚才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傅春秋摇着头,师兄真是神机妙算……每次提前知道自己会从哪里经过,用各种方式把自己带到接头地点……
老人走进客厅,对着客厅里微微点头,那里应该有什么人。
壮汉跟着傅春秋走进客厅,另一名大汉走过来拦住了傅春秋。
“岳克,伍岱,让他进来,你们先出去。”
熟悉的声音……果然是师兄……
两位大汉看着傅春秋,随即离开客厅,不知道去了哪里。
傅春秋绕过沙发,坐到了说话之人的对面,就和他预料的一样,是他的师兄沈星河。
目光上扬,一幅合照正挂在沙发后面的墙壁上,上面是刚才那位老人与三个男人的合影,其中一人站姿挺拔,俨然是军人风范。
看来老人说的都真的,恐怕他并不糊涂。
“师弟,好久不见。”
沈星河依旧是之前那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就像一位落魄的艺术家,只不过身上换了新的衣衫。
傅春秋详细将上次离别后一直到今夜遇到老人之前的诸多事情尽数告知沈星河,只是剔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比如和时夏相认之类的小事。
这些内容与自己的职责无关,师兄也不会有听的兴趣。
“眼下北极星和参商星正在全城搜捕,师兄你应该暂避……”
“不必了,北极星不会来这里的。”
傅春秋不再言语,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什么对此笃定,但站的高看的远,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屠沧海已经离开了长桂,他们再找下去也不过是抓一些赤辉团的小鱼罢了。”
傅春秋正在思索沈星河的话,目光不由得注意到沙发旁纸篓里的带血纱布。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东西?有人受伤了吗?
察觉到傅春秋的目光,沈星河知道编个什么话欺瞒对方是无意义的,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信任,不然当初的‘抵抗司令部’也不会一败涂地。
“不用想了,是屠沧海留下的。”
傅春秋眉头一凛,下意识问道。
“屠沧海来过这里?是师兄救的他?”
“不然呢?要不是我杀了两个北极星的追兵,今天他就得死在长桂。”
沈星河仰头瞥了眼纸篓,继续说道。
“拿炎奸商人开刀这主意是好的,但办的不行也是白搭。”
沈星河深吸一口气,点了一支烟——傅春秋记得他过去从不吸烟,看来是压力很大无从释放,只得借助于烟草。
“不过是看到两三个人拔枪对射就把他手底下的虾兵蟹将吓得开了火,结果引来了北极星大队人马……蠢到可以进博物馆的蠢货。”
“以人阵过往训练有素的程度,他们的水平不至于如此吧?”
傅春秋看资料时,心里对人阵成员的身手有一定印象,这些人不说各个精锐,起码也具备基本的军事素养,怎么会发生紧急状态下‘吓得开火’的情况?
虽然心中隐有不信,但他很清楚是人就会有失误,哪怕是最为精锐的军人也不能做到在战场上完美复刻训练中的每一个动作——能做到这一点的军人只存在文艺作品里,而不是现实。
“自从人阵内部对‘卢派分子’大肆清洗后,‘芮派分子’掌握了人阵话语权后,那些不服‘芮派路线’的人阵成员组成了赤辉团。”
“虽然他们宣称要继续走‘卢派路线’,但经过芮派这么一闹,抵抗司令部做鸟兽散后,也没看出这些人继承的‘卢派路线’体现在哪里。”
“卢芮之争一直延续至今?”
傅春秋大感意外,根据北极星这头抓获的人阵成员口供和资料来看,卢芮路线之争应当是五年前的事了,其关键当事人卢适鸣和芮地高早已殒命多年,没想到居然这路线之争至今还没见分晓……
和参商星这种对外开放的科学院不同,勾陈星是一座非常封闭的科学院,外界对其内部的诸多事务知之甚少,像路线之争这类的事情已经是勾陈星内部少有的能为外界所知的信息了,而这部分信息还是傅春秋从北极星那里得到的二手信息。
参商星被北极星占领后,各种不满北极星军队与参商星卖国政府的抵抗组织相继浮现。
有的抵抗组织致力于驱逐北极星军队,推翻卖国求荣的西部政权,而有的抵抗组织则是因为不满参商星政府的软弱以及北极星军队的残暴,试图驱逐北极星军队,组建全新的参商星政府。
但这类抵抗组织往往认为东部政权是不折不扣的伪政权,正是东部政权制造的内战导致了一连串的悲剧,连带着将支持东部政权的抵抗组织一并视作敌人。
在诸多抵抗组织内部混乱的意识形态中,一直觊觎东洲南部出海口的勾陈星所扶持的人阵自然是特立独行的存在。
人阵认为西部政权与东部政权都是堕落的反动政权,而自己要建立的是一个没有二者的革命政权,就像勾陈星那样的政权。
傅春秋在北极星留学时曾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当北极星革命党和北极星院长对抗,北极星院长曾邀请革命党加入政府共同参与议事,给予革命党发言和改进北极星的权利,但得到了革命党的拒绝,那时候的北极星革命党也是如此说辞——坚持暴力夺取权力,拒绝参与反动政府。
为了团结各方抵抗组织,以便于劲往一处使,在人阵的两位创始人之一的钱镈被北极星杀害后,新接管人阵的另一位创始人卢适鸣提出了搁置彼此的争议,全力对付北极星的号召,主张成立抵抗司令部协调各方抵抗势力的运作。
由此才有了数年属于抵抗组织的黄金时期,但随着抵抗组织发展迅猛,不和谐的声音开始在人阵的扶持者勾陈星中蔓延……
一来是卢适鸣组建抵抗司令部,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他没有选择将抵抗司令部的主导权独掌在人阵手里,而是选择各方势力协同商议,这犯了赤东党的忌讳——在赤东党的体系内有一句话很好的形容了赤东党的运作理念,既‘一个党派领导一支军队、一个政府实行一种制度、一个民族信仰一种思想、一条路线确立一个目标。’。
在这种体系下,赤东党具有很强的排外性,他们不反对和其他势力联合,但一定会将主导权握在自己手里。
二来是,北极星频繁对抵抗组织进行围剿镇压,其精准程度越来越高,给抵抗组织带来的破坏也越来越大,让勾陈星内很多人怀疑抵抗司令部里有内奸。
最终,随着具有民族色彩的抵抗组织‘佧渟森林兄弟联合会’投降北极星科学院,这种猜疑被放大到了极致,勾陈星组织大会批判卢适鸣的路线错误,指责他放弃了赤东党麾下的人阵对抵抗司令部的主导权,盲目拉拢其他抵抗组织,不加筛选的扩大抵抗组织的规模,以至于怀有异心的人员进入了抵抗司令部,给伟大的革命事业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这是典型的冒进主义。
随即便是派遣勾陈星赤东党干部芮地高接替卢适鸣,同时将卢适鸣召回参商星进行批判,说巧不巧,就在卢适鸣返回勾陈星的路上,在参商星边境被北极星用炸弹卡车处决。
但人死了不代表错误就不存在了,芮地高一在人阵掌权便同其他抵抗组织疏远,开始大肆批判训诫曾经支持卢适鸣的人阵成员,要求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同时开始查找人阵内部的奸细,这种批判调查很快就演变成了逮捕审讯乃至囚禁拷打,很多无辜的人阵成员都被扣上勾结北极星军队乃至坚持卢派错误路线的帽子被处决,人人心中惶恐,许多人脱离人阵另寻出路,人阵一下子从巅峰时期的数千人迅速缩减到千余人……
那些另寻出路的人有的隐姓埋名,有的加入了抵抗组织,还有的另行创立赤辉团之类的抵抗组织以及……投靠参商星政府和北极星驻军。
对此芮地高认为正是因为他的严格审查才让这些人阵的奸细暴露了本性,最终寻求其反动主子的庇护,只有剩下的那些经受住考验以及认识到自己错误的的人阵成员才是真正的革命股肱。
但他很快也如卢适鸣那样被回旋镖击中了,参商星获悉了他的藏身处,通过‘明焰’特种部队发动一次斩首行动,将他和一众亲信当场杀死——提供他藏身处消息的恰恰是他的一位亲信,一位所谓的‘革命股肱’。
在芮地高死亡两个月后,抵抗组织发动丰昌学潮,试图多方配合进行暴动,但由于缺乏协调加之各个组织各怀鬼胎,最终被北极星驻军粉碎,由此引发了针对抵抗组织的全面扫荡,史称‘新历220年秋季大扫荡’。
从此,抵抗组织便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