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因为睡懒觉而感到自责,因为你起来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
夕阳红武道馆在每座城市的分部都是不一样的,其建筑风格差异极大,位于4×4训练场市的分部就是一种和周围建筑相似的死板风格,这个街区的建筑都是这个风格,单个拿出来或许称得上有趣,但一堆外形相差不大的建筑放在一起只让人觉得异常死板——事实上,这座城市的规划风格就是以‘整齐划一’为核心的,只不过设计之初也没想到建成后会适得其反,整齐划一的过分了……
甘蓝抓起帽子一路跑到武道馆,她今天又迟到了……
昨天睡得太晚了……
而且隔音效果很差的墙壁总能传来邻居家的声音……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涨红了脸。
那应该是一对夫妻或者是情侣之类的……总之……他们三天两头就会……
甘蓝不敢再想了,那种声音只要回想起来就会觉得……觉得……非常难为情……
以前山里都不会遇到这种情况的……
她换了衣服后奔行在走廊,身后不时传来其他助教的声音。
“大头菜!你又迟到了!”
“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吧!”
“大头菜是笨蛋!月底工资都会被扣光的!”
当甘蓝赶到教室的时候,今日的教学已经开始了……
她只得加入助教的行列,但却不见贺丹书的影子,而隔壁的休息间传来了贺丹书铿锵有力的声音。
“那个甘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周已经是第三次了,她到底能不能干了啊?”
甘蓝心中一颤,就连手中用来演示的长棍都随着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你就不能多包容包容她吗?”
一个无可奈何的男声从休息间传了出来,甘蓝听出那是向涛声的声音——他是师父的老友,具体是干什么的甘蓝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经常在不同的武道馆分部巡视……
“可别的执教都能准时来啊!”
“她只是刚刚从乡下来,还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节奏。”
“我也是乡下来的,我也没像她这样啊!”
“所以你是执教,她是助教。”
贺丹书的声音陷入沉默,休息间传来一声叹息。
“迟到也就算了,她的教学评分是最低的,连基本助教的职责都做不好,她完全无法用人人都能听懂的系统化语言阐述教学内容,即便只是基础的演示也十分勉强。”
“所以你刚调到这里就把你安排到她这里,你可以多带一带她,人都是从不懂到懂的,你看,她那门罕见的棍法不是就非常有潜力吗?”
“那门棍法我见到了,想要取得什么进展非常困难,连她自己都不能熟练运用,更不要说教别人了。
向涛声沉默许久,最终叹气道。
“辛苦你了,贺执教,多多包容吧!她应该也快来了,这次就说到这里吧!”
甘蓝急忙握紧长棍,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她不想这么假装的,师父说要做诚实的人,听到了就是听到了,没听到就是没听到……
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自己要是不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就会让别人陷入困扰,
自己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随着休息间的门打开,面露愁容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甘蓝,但见甘蓝一脸心无旁骛的模样,正在向学员们进行演示,他微微叹气一声,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贺丹书紧随其后,但看到甘蓝也没说什么,只是垂目思索一瞬便加入了教学行列。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甘蓝本算去买一盒泡面,但她刚出武道馆就在门口看到了等候已久的向涛声。
向涛声也没说什么,就是请甘蓝吃午餐,仅此而已。
他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深知自己就是个没本事的浑人,除了请别人吃饭说些安慰的话,什么也做不到。
况且甘蓝也并不信任他,她只信任她的师父。
唉,师兄啊!师兄,你这么撒手人寰,留给了我一个烂摊子啊!你大概是知道我对你心怀愧疚,久久不能释怀,又有那么一股子犟驴劲,这才把甘蓝托付给我的吧!
向涛声带甘蓝去了临近的餐馆,随便点了几个菜。
甘蓝起初不想来这里,却终究拗不过向涛声——她很难反抗别人,尤其是那些比她强势的人。
这家餐馆风格一般,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以东洲菜系为主的。
他看着甘蓝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工作还顺心吗?”
他知道甘蓝工作不会顺心,但甘蓝既然已经装出没有听见他和贺丹书的话,他也不能起这个话头,只得不痛不痒的问一些他早就知道答案的内容。
“嗯。”
甘蓝不想给向涛声添麻烦,只得点了点头。
“听说你一日三餐总吃泡面,那玩应儿没啥营养,别总吃。”
“嗯。”
向涛声虽然不了解甘蓝,但这么些年见过的人也算不少,多少能理解甘蓝许多行为背后的动机。
“织女星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各方面都不是太景气,想回到盛世挺困难的,许多条件都比较简陋,没能给你安排什么更好的工作,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也觉得怪对不起你师父的,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算混的勉强吧!如果缺什么少什么,不要总想着将就,告诉我,人生在世就是这么个道理,再苦别苦着自己。”
甘蓝只是连连点头,‘嗯’了几声。
这场面只看得向涛声心中连连摇头,这孩子的性格和师兄真是一模一样,难怪会收她为徒,可师兄的天赋是拔尖的啊,这孩子在这方面可就大大不如了。
相顾无言,待菜肴上齐,向涛声见甘蓝迟迟不动筷子,不知是尊敬师长还是别的什么理由,他只得先动起筷子,在他动筷后,甘蓝这才动筷。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向涛声一面往嘴里大口扒饭,一面像长辈般语重心长的说道。
“要小心被男人骗,战后的男人们多了不少坏心眼,总想着骗女孩子的身……你懂得,倒不是说你就得远离男人,各种各样的人都得接触,社会就是这样,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只是让你接触的时候留个心眼,这几年有不少男人坏的肚子冒水,有些女人也是这样,会因为这种男人争风吃醋,要不是好男人全都死在了战场上,轮得到这些垃圾货色挑三拣四?他们牺牲的父辈要是看到他们这幅德行……唉!可怜!可叹啊!”
向涛声胃口大,吃的也快,他有意让甘蓝多吃一些,因此吃了一大碗饭就打住了胃口。
看着这个细嚼慢咽,做什么都慢吞吞的师侄,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甘蓝还不知道‘她是自己师侄’这回事呢,显然师兄被逐出师门后真的不再以铁剑盟门徒自居,师门关系连自己的徒弟都没告诉……
一看到甘蓝吃饭的样子,他忍不住心中一酸,就和师兄以前一模一样啊!
向涛声清楚的记得,当时师兄闻剑声本来是天苍派的好苗子,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了一身诡异罕见的棍法,深受其他三派忌惮,都认为他心怀叵测,加之铁剑盟素有外敌,更让人怀疑他投奔外敌,外敌以此棍法所授让他做什么对师门不利的事情。
闻剑声当时称这门棍法是一位前辈弥留之际因受自己恩惠,将之赠予自己作为回报,然此说法根本不足以取信于人,当时天苍派身居铁剑盟盟主之位,师伯石不转唯恐丹朱派、清玄派、墨白派以此夺取他盟主之位,尤其是丹朱派许不凡以及清玄派尚不正二位师叔对盟主之位觊觎已久,最终不得不将闻剑声逐出门户,当时自己年轻气盛,只觉得师兄背叛了铁剑盟,一怒之下与师兄划地绝交,互斗决裂。
自己那时候心太狠了,居然伤了师兄的督脉,说起来,师兄的死虽不是自己直接造成的,倒也与之有关,当时自己还沾沾自喜,只觉得惩罚了叛徒何等的解气,自己的实力俨然已经在师兄之上,事后回想起来只觉得惭愧万分,哪里是自己实力高强,分明是师兄让着自己,他有好几个机会可以对自己痛下杀手,但最终顾及同门情谊没有那么做,他要真是叛徒怎会如此宁愿损伤自己也不伤害别人呢?
自己冤枉他是叛徒,他连一句还口的话都没有,就那么负伤下山……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师兄,他丝毫不念旧恶,本打算向他真诚悔过、弥补自己铸下的大错,谁又想这么快便天人永隔。
都怪自己嫉贤妒能,见师兄武功高过自己,心中妒火攻心,这才到处寻找师兄的黑点,最后窥探到他练习旁门棍法的场面,认为其背叛师门,将之偷偷告诉了师伯,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一餐过后,向涛声付了钱,向甘蓝告别,告诉她要多休息,不要累到自己。
甘蓝不同意他付钱,但又抢不过他,只得遵从。
临走的时候,向涛声将甘蓝拉到无人处,塞给她一摞羲女币。
“这是三万羲女币,你收着,别让自己难过。”
甘蓝死命推辞,却争不过对方,硬是被对方把钱塞进了衣袋。
向涛声一声叹息,消失在街道上。
——师兄,是我对不起你,你的叮嘱我一定照做,决不食言,只要我向涛声不死,一定会照顾好甘蓝师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