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你自己,了解你的局限,了解你所能达到的极限。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离谱的节日,新年算是其中之一。
不同的宗教、民族乃至文化都有着各自需要庆祝的的新年,如果所有人的新年都要庆祝一番,那一年就要庆祝好多个新年——这不是庸人自扰的幻想,而是织女星客观存在的现实。
由于织女星民族众多,本着尊重与平等的原则,织女星各民族都可以庆祝自己的新年,尤其是几个人数占比较大的民族均有属于自己的新年,例如汐风族、云山族以及炎族(包括盈族在内的海内民族在新年时间乃至新年习俗上大部分同炎族相近)。
加之大量的海外民族(指东洲及东洲周边以外的民族)信仰法米利昂教,因此法米利昂教信徒的新年在织女星也是不可忽视的,如此一来,新年众多这种离谱的事情,众人反倒见怪不怪了。
然而,民俗是民俗,官方是官方,官方总要以一个特定的日子作为新的一年指开端,总不能是个新年就能当做新的一年。
这方面织女星自然是与全世界所有科学院看齐的,既统一使用自法米利昂教圣历所延续的新历作为官方标准,换言之,新历的第一天等同于官方确立的新年——除此之外的新年,官方自然也是承认的,不过在行政与外交等官方事务上依旧以新历新年为准。
穆玄明不是民俗学者,也不是历法研究者,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一年过许多新年这件事情非常的怪异且无聊,他通常只过一次新年,那就是以织女星官方的新年为准,因为官方的休假也是以这个新年为准。
不过,对他这种‘节日不敏感’的人而言,过不过新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以往的新年,他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画室里面绘画,如果天气冷了,他就会煮上一壶热茶分给画室内的学生们,有时候学生多了,往往茶壶一天到晚都在煮茶,完全没个停歇的时候。
画室的角落有一个柜子,上面没有锁,任何人都可以将之轻松打开,然后取出里面各式各样的茶来煮,久而久之,在这里的学生每个人都自备了一个小茶壶,这样便免除了一群人等一个茶壶的困扰。
柜子里的茶自然不是穆玄明种的,而是他从战友开的茶店那里买的,他本身不是什么茶艺爱好者,没有品鉴的嗜好,对茶文化本身也毫无研究,因此每次都只是把钱交给对方让对方随便装一些寄过来。
柜子里各种各样的茶都有,也谈不上名贵不名贵、高档不高档,他在这方面没有那么多讲究,只要无毒且能喝得下去,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他其实并不喜欢喝茶,只不过天冷了总得喝些什么,加入了太多工业成分的饮料不适合他,清水也有些没滋味,最后就只能喝茶了。
况且冬天下雪的时候,从寒冷的室外走进来能喝到一杯热茶也是挺好的。
甘蓝是不太喜欢喝茶的,可无论师父还是老师都喜欢喝茶,她也只能跟着喝一些,当然,仅限于红茶,别的她始终喝不习惯。
但在帮穆玄明去泡茶这方面,她是很喜欢的。
尽管穆玄明每次都会制止她,强调这种小事完全可以亲力亲为,但只要甘蓝每次捧着茶壶一溜烟跑出去,穆玄明也拿她没有办法,总不能把茶壶抢回来……
就像她有时候无法拒绝穆玄明一样,看到穆玄明对自己的行为也阻止不了,甘蓝心里甚至有些高兴,觉得双方扯平了一样。
一转眼,她来到画室已经两个月了,虽然并不是天天来这里,但每次来都觉得很充实,只要坐在那里画画就会感到时间过得飞快,她总觉得时间要是能慢一些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多在画室里待一会儿了。
但这样是不行的,自己哪怕只多待一会儿,穆玄明都得等下去,直至自己离开才能回去休息,这样对穆玄明不公平,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熟练的将茶水倒入茶杯中,甘蓝在穆玄明察觉之前便迅速逃回了自己的画架那里。而专注于绘画的穆玄明往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从画架后面探出头打量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知道这又是甘蓝的‘杰作’,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曾不止一次的劝甘蓝不要这么做,但甘蓝却好像上瘾一样,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穆玄明虽然看上去给人一种说话不容置疑的感觉,与人对话也往往让对方难以拒绝,但他不是什么严师,这些也不是他刻意表现,而是长期的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里面也包含他的性格因素。
他本身是脾气很好的那种性格,至少学生们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按照他平日里的表现,完全可以预见到他即便真的生气了,也不会是板着一张脸大喊大叫的状态,更不会横鼻子竖眉毛的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多半是一言不发的冷漠,然后铺开画纸画一幅画。
穆玄明侧头看向甘蓝,甘蓝正在角落里绘画,整个画室内除了她之外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这其实很正常,因为今天是新年,也是新历235年的第一天。
作为织女星的法定假日,画室的学生们多半会和身边的人一起去庆祝新年,有许许多多的节庆活动等着他们,自然是没几个人愿意静下心来画画的。
不过穆玄明知道自己也没资格这么想别人,他原本也想今天带甘蓝出去的,只不过今天外面下了大雪,甘蓝这几日又有些感冒,他不想让甘蓝病情加重,也就打消了新年出去的想法。
说起来,甘蓝这次感冒还和他有些关系,圣临前夜带着甘蓝出去拿画架,大概是那天导致的甘蓝有些着凉,虽然病的不严重,以玩家的体质来说基本上没什么影响,但他还是劝甘蓝休息几天,如果想画画,宿舍也有画架的,只不过甘蓝完全不听劝。
她对于来画室画画有着强烈的执着,已经完全沉浸在绘画带来的喜悦了——至少在穆玄明眼里是这样的。
“穆玄明!穆玄明!穆~玄~明!”
随着走廊传来的一阵叫嚷,穆玄明皱起了眉头,他寻着声音抬起头,只见一名穿着大衣的年轻女性捧着汤罐一路猛跑,三步并两步冲进了画室。
她刚冲进画室便脚下一滑,手里的汤罐脱手飞出,穆玄明急忙一个箭步蹿出,单手接住了汤罐,万幸里面的汤食不是很满,加之有盖子的缘故,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啊啊啊!烫烫烫!”
女性从地上爬起,颇为尴尬的看着穆玄明,她双手都带着手套,以至于刚才一路猛跑没有拿住汤罐,其实她一路上一直拿的很稳,完全是最后这段出了洋相。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嘿嘿,我这不是着急上班吗?”
女性不好意思的摸头笑了笑,甘蓝注意到她大衣里面穿的是冬季警服,看来是一位警察了。
“小点声儿,大家都在画画,这里不允许喧哗。”
穆玄明目光巡视着四周,见众人都在埋头作画,显然是没把对方当回事,这才稍觉心安。
“下次再这样就不允许你来这里了。”
“好好好!”
穆玄明凝视着对方,对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三个‘好’的声音未免太大,只得压低了声音。
“我正好炖了汤,一个人根本喝不完,我给你拿来了一罐子,你可以慢慢喝。”
她看到穆玄明面前的茶,完全没拿自己当外人,随手就抄起一个杯子往里面倾倒,结果只倒出来小半杯水,她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咕噜噜’的灌下去了。
甘蓝见对方与穆玄明如此熟识,丝毫不见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她慌忙站起身,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然后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拿起茶壶一溜烟便消失在门口。
穆玄明看着甘蓝的异常,不知道对方这是怎么了,得问清楚才是。
女性见穆玄明心不在焉的,倒也没多想,只觉得是自己之前的鲁莽让对方不高兴了,她急忙指了指手表,身子开始缓慢向外退去。
“我得赶去上班,今天要值班的。”
“下次不许在走廊大吵大嚷,会打扰别人的。”
“是是是。”
女性退出门外,紧接着便是声音很大的手机铃声在走廊响起。
穆玄明皱起了眉头,他并不喜欢这种打扰别人的噪音。
随着手机铃声骤然消失,女性从门外不好意思的探进头,做了个抱歉的姿势,然后迅速逃走。
穆玄明这才长舒一口气,坐下来继续绘画。
在走廊尽头,甘蓝并没有去泡茶,她心情糟透了,完全是没有缘由的糟糕。
她捧着茶壶慢吞吞的向前走,完全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听到女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看到刚才的女性正拿着手机一路走来。
“あら!あら!遅刻はしません!”
甘蓝与对方擦肩而过,看着对方下了楼梯,她凝视着对方的背影,突然开口叫住对方。
“请等一下!”
女性停下脚步,转过看着甘蓝,对着手机说道。
“ちょっと待って。”
她按住手机,询问起甘蓝。
“有什么事吗?公民。”
“你……你……”
甘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关键时刻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最后鼓起勇气,看着对方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问道。
“你……你是穆……老师的妻子吗?”
“啊?你在说什么?谁妻子……”
女性显然没太听明白甘蓝的意思,她惊讶的看着甘蓝,仿佛听到了什么奇闻,迟疑片刻后才恍然大悟。
“哦!你说穆玄明啊!不是不是!我哪配得上他啊!”
甘蓝心中顿时一片清明,只觉得满胸浊气荡然无存,只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整个人仿佛又一次活了过来……
“他是我姐夫。”
茶壶落在地上,瞬间摔得粉碎。
但女性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快步下楼,对甘蓝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忙着继续接打手机。
“なになに?すみません!さっき変な人から変な質問がありました……”
甘蓝不知道对方说的是汐风语还是晨云语……
她只知道穆玄明是对方的姐夫……
穆玄明他……是有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