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与孤独是一种能够意会却无法言传的心境。
穆玄明不是专业的厨师。
虽然他亲手做过许多食物,但他至今依旧不算一个在厨艺上能称之为‘专业’的厨师。
他所谓的‘烹饪’本质上更像是将一堆食材放到一起做熟,无论色、香、味都仅仅停留在‘不影响食用’的程度。
他时常怀疑自己做的东西只有自己能吃下去,不过每次看到甘蓝吃得下去,心里反而稍有安心,至少自己没有浪费食材。
不过……也算熟能生巧了。
在李安亭小时候,他经常需要为对方准备一日三餐,而那时候的李安亭又是极为挑食的,不喜欢吃就不吃,想吃什么又不说,穆玄明很是无奈,只得不断尝试各种食材组合,久而久之,反倒对各种食材都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
对方年龄稍大一些后,穆玄明会给零花钱让对方买自己喜欢吃的,尽管对方喜欢吃的那些东西在穆玄明看来并没有什么营养,但李安亭喜欢吃,他也只能遵从现实。
真正的转变还是从李安亭去了少年警校开始的,警校毕竟是准军事化机构,哪怕是接纳未成年人的少年警校也是如此,不会有那么多供你挑食的机会,因此李安亭饮食习惯转变的很快,迅速变成了什么都吃的‘杂食动物’。
一方面是她当警察的愿望非常强烈,她又是那种认准了一件事就绝不放弃的性格,另一方面则是警校不会像穆玄明一样对她尽可能的包容理解,做各种她喜欢吃的食物,这是因为警校培养的是严格执行统治阶级所制定法律的执法者,而不是自由表达自己习惯与爱好的行为艺术家。
总之,李安亭去了少年警校后,穆玄明再也没有为一日三餐好不好吃担忧过,他是那种任何东西都能吃得下去的人,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吃什么都无所谓了。
当然,他也从未想过在李安亭离开后,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还会为‘自己做的食物合不合别人胃口’而担心……
甘蓝来到这里后,起初都是他起早准备早餐,然后坐等甘蓝起床,得益于他长期坚持不懈的打电话给对方,如今甘蓝已经养成了准时起床的生物钟,工作再也没有迟到过。
甘蓝搬到这里后,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每天开始早起和穆玄明一起准备早餐,在这方面她其实还不如穆玄明,穆玄明多少还有着经年累月的烹饪经验,而甘蓝只能做一些简单的食物。
虽然穆玄明自称‘不会做饭’,但做的可比她要好多了,虽然口感上不一定有什么超过她的地方,但在菜式上可比她要丰富的多。
吃过早饭后,甘蓝总是主动请缨去收拾碗筷,穆玄明起初是反对的,但终究没有拗过对方。
起初甘蓝总是对他的话难以抗拒,现在完全对掉了过来……当然,真要是阻止对方还是能强行阻止的,只不过穆玄明不想因为这些谁做都行的小事让对方感到尴尬……
甘蓝会这么热情的做这些事情,其实是她已经开始适应这里,将这里当作自己家的一种表现,既表明‘她不再只是这里的客人’,而是‘这里的一分子’。
虽然看上去完全不像,但穆玄明隐约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些许李安亭的影子。
李安亭上了初中后也是这样,试图通过行动证明自己是这里的一员,但实际上她不需要这么做,她本就是这里的一员,甘蓝也是如此……
但不管怎么说,该做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做,自己不是剥削学生的学阀,自己有手有脚,大脑意识清醒,身体也没有瘫痪,还没有沦落到需要靠自己的学生充当保姆来做家务的地步——即便真的昏迷瘫痪了,也不能让学生做这些。
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做,无论军队还是社会都不例外。
穆玄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而甘蓝则是表现的非常执拗,就像小时候耍性子的李安亭一样,最终穆玄明只得后退一步,与对方达成了两个人都能接受的妥协。
既‘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做’,如果是‘公共的事情’,比如收拾碗筷,则两个人可以轮流去做。
由于这里距离武道馆比较远,穆玄明本打算开车接送甘蓝,但被甘蓝拒绝了,理由居然是穆玄明提出的‘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做’……
这让穆玄明颇为惊讶,但也很快习以为常。
毕竟这里地铁可以直通武道馆附近,穆玄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虽然甘蓝的武力称不上横扫千军,但一般的罪犯还真不是她的对手,除非对方手里有枪或者同为玩家。
甘蓝不在的时候,穆玄明自然不能闲着,他依旧要去画室工作,解答学生们的困惑。
其实不去画室也可以,学生们可以直接从门卫室那里拿钥匙开门,但终究还是闲不住,他就不是那种能身心放松享受生活的人,永远都在劳碌中奔波,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从中得到些许欣慰。
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知道自己传道授业的能力颇为一般,即便放到专业院校也是属于表达能力比较差的那一批,他更倾向于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印证自己口述的相关知识,认为这样可以帮助学生将理论知识与实际应用相结合,只不过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这种教学方式在接受上并不轻松,必须时刻跟着穆玄明的思维,稍有不慎就会错过重要的细节,而且经常给人一种类似于‘数学是很简单的,看这就是1+1=2,大家学会了就来试试这道微积分题吧’’的感觉……
和穆玄明学画画,不仅要有恒心,最重要的是需要理解他试图教给你的东西……那种类似于死记硬背无法掌握,必须依靠用心去感受的内容。
虽然听起来有些玄学,但这就是穆玄明的教学方式,也是他一直免费授课的原因之一,毕竟这种教学方式很容易被人认为他是在误人子弟,况且他对于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渴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学生能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像他一样的人,既不过分追求绘画带来的附加价值,更专注于潜心绘画这件事情的价值。
他的血与心画室更像是一群曲高和寡且脑子不太正常的人聚在一起的兴趣俱乐部,而不是什么教学机构。
况且抛开教学方式不谈,他的画风本身也是极为多变的,丝毫没有拘泥死板的架势,许多画师往往会专注于某种风格不断深入,甚至靠着这种风格吃一辈子,像他这样不断探寻新风格的人是极少的,甘蓝将他描绘为‘不可一世的大魔王’在某种意义上倒也不能完全算错……更像是大安王朝时期那些我行我素的隐者狂士。
由于近日天气升温,穆玄明又重新启用了画室的冰箱,就是画室角落那个酷似巨型垃圾桶的设备,这是他一个学生参加绘画比赛赢来的奖品——他本想亲力亲为,但主办方拒绝他这个水平的画师参加比赛,认为那根本不是选拔‘绘画新星’,而是和‘成年人殴打小朋友’无异,他也只得作罢。
当然,赢了主办方的比赛是一回事,赞助方提供的冰箱造型过于奇怪则是另一回事,据说是最新款,就连打开的方式都和传统冰箱与众不同,是像抽屉一样一层层旋转拉开的。
不过,免费得来的东西不能强求太多,在这种炎热天气下,画室的学生们如果能有冷饮喝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虽然穆玄明始终觉得那些东西不是很健康,但冰箱是为学生服务的,不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喜好。
确认冰箱可以正常使用后,穆玄明又去外面一口气买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冷饮放了进来,由于几乎不喝饮料,他完全不知道这些饮料里什么好喝,什么不好喝,哪个受欢迎,哪个不受欢迎,只是在向商店确认了哪些饮料可以放进冰箱后,便一股脑每样都买几个,然后运回了画室放到冰箱。
这些冷饮里穆玄明最喜欢的是‘兰舟’矿泉水,因为清澈透明,看上去非常健康,更重要的是每一瓶上面都印着‘勿忘兰舟大屠杀’的殷红血字,即便在冰箱内的一众五颜六色的冷饮里也是非常刺眼醒目的。
穆玄明不是二道贩子,这些冷饮自然都是免费提供给学生的。
虽然画一幅画能赚很多钱,但由于担负了种种额外的开销,他并不算富裕,手里的钱也不够他济世渡人,但拿来给学生们买冷饮还是够的。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本来就应该是免费的,只是因为人的贪心被收取了高昂的费用,他也只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试图将这一切还原回本质。
将冷饮放好后,他看着手里多出来的冷饮,这里的冰箱空间已经不够了,不过房子里的冰箱还有空间,可以装箱带回去,这样甘蓝在家也能喝到。
他沉吟片刻,重新打开冰箱,将每种饮料都拿出来一瓶,然后将剩余的饮料放进去,确保自己带走的饮料是每种各一瓶,而不是重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