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双手拯救不了世界,但依旧可以拯救身边的人。
穆玄明没有说谎,他没有说谎的习惯。
在他的记忆里,除了李安亭和印象中那个人,他没有看过任何人赤身的样子,包括他的妻子。
所谓的‘印象中那个人’是一位在穆玄明记忆里相貌已经模糊不清的女性,一位饱受苦难的女性。
事情还要从世界大战说起……
伴随着震耳的火炮轰鸣声,穿着织女星制服的士兵们冲进了村庄,他们挨家挨户搜索着,不打算放过任何一名负隅顽抗的璇玑星士兵。
如果仔细观察这些织女星士兵,会发现他们的识别标志上都有红色的交叉线,非常的刺眼醒目。
在织女星军队里,有着这种‘红叉’的军人意味着他们属于‘负罪部队’,这是一种没有固定隶属、哪里需要就划归哪里的战斗部队。
顾名思义,这种部队的绝大多数人员都是由监狱、劳改营中的死刑犯与重刑犯组成的,由于织女星作战人员不足,因此在战争的第二年开始将罪犯编入负罪部队,将之投入最危险的战场。
负罪部队需要作为先头部队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为了维持这些亡命之徒的纪律,负罪部队配备有督战官与监视官,确保亡命之徒们不会肆意乱来。
并非所有的亡命之徒都是被迫上前线的,也有很多是自愿的,这场战争虽然危险,但对他们来说,蹲在监狱里等死和上战场去死还是有区别的,上了战场就算死了也能成为英雄,而蹲在监狱里死了就真的是死了……
三名尚未逃离村子的璇玑星士兵换上平民的衣服准备逃亡,但却被负罪部队的士兵抓住,拖到路边当场枪杀。
随着一路北上收复失地,织女星士兵们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家乡被璇玑星侵略者践踏的惨状,情绪失控的他们往往会作出许多违背军纪的非理性行为,几乎各个部队都有虐待以及杀害俘虏的行为,就连负罪部队也不例外。
而军官们对此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事情闹得太大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必须严肃处理,他们自然会执行军纪条例,但许多时候,他们对于士兵杀俘也是默许的——军官也是人,家乡也有被烧毁的房子,也有被杀害的亲人。
这次也是一样,在两名璇玑星士兵被枪杀后,剩下的一名士兵跪在地上求饶,当士兵举起枪准备连他也杀死的时候,一名军官走过去抓住了他的枪。
“你应该在他们放下武器前上解决他们。”
随即带走那名倒霉而又幸运的璇玑星士兵,而那名杀人的士兵则是收起枪,看着那名远去的俘虏,自始自终也没有人对他进行什么处罚——事实上,那名军官在他杀俘虏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直至他杀到最后一人的时候才出手制止他。
“村子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听着士兵的报告,看着眼前几乎沦为废墟的村庄,穆玄明心里并不好受。
璇玑星撤退的时候对这里进行了破坏,许多建筑正在燃烧,举目望去尽是一片狼藉。
他注意到了有士兵在杀俘,但周围的军官没有说话,他也无可奈何。
他是这支营级规模的负罪部队指挥官,因为在劳改营服刑期间态度良好加之曾是作战部队军官,在正值用人之际的这个多事之秋被重新委任为军官,只不过这一次服役的不是正规部队,而是负罪部队,他也不是以自由公民的身份穿上织女星的作战服,而是以罪犯的身份。
由于他目前还是罪犯,只具备指挥这支部队作战的军事层面能力,至于军纪等方面他无权替督战官和监视官做决定。
“继续搜索幸存者。”
“牢大!牢大!你看这个!”
一名看上去还未成年的年轻士兵神神秘秘的靠近穆玄明,将手里的东西展示给穆玄明看,是一支刚刚破壳的小鸡仔,正在吱吱的叫着。
“要称呼军队的职务,而不是自己起的绰号。”
穆玄明一面纠正着对方,一面看着对方捂的严严实实的小鸡仔。
看着眼前还是半大孩子的尹吉,穆玄明摇摇头,一只小鸡仔也能这么兴奋……
和他不同,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是一位实打实的少年犯,偷窃的时候被户主发现,便狠心杀死了孀居的户主和户主的两个女儿。
这个案件轰动一时,但因为尹吉犯案时尚未成年,只能待其成年后执行死刑,而就在这期间爆发了这场世界大战。
虽然对方逗弄小鸡仔时显得毫无邪念,可只要一想到对方曾经残忍杀害了三位女性,穆玄明都会本能的警惕对方,即便那种逗弄小鸡仔的行为也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营长,有事情。”
金发碧眼的年轻士兵向穆玄明报告,他神情严肃,指了指一侧的废墟。
“什么事?”
“你最好去看看,我们都没经过这种事。”
穆玄明闻言迅速朝夏尔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和其他人不同,夏尔不是罪犯,他是这支负罪部队中的正规士兵,是督战官那头的人,虽然名义上是督战,但只要罪犯们不肆意妄为,受了伤还会被他们积极救治……不过,要是逃跑就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是夏尔找他,那就说明不是纪律方面的事情,因为这方面的事情不需要他来做决定。
在一栋勉强完好的房屋中,一名紧张到直挠头的士兵一见穆玄明进来便立刻迎了上来,他指着躺在简易担架上的孕妇说道。
“穆长官!你可算来了!快看看!这……唉!这可怎么办啊!”
穆玄明看着床上的孕妇,迅速靠过去扣住对方的脉门。
“唉!我们看到她倒在外面的烂泥里就赶紧把她抬了进来!可一进来就肚子痛!我寻思该不会要生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军医他们往一连那头去了,我也不会接生啊!再者说,咱们这是军队也不是医院……”
远坂立功一个劲的说个不停,他在参军之前是个说快板的,嘴皮子非常利索,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就是腔调语气有些怪异,更像是某种方言,毕竟炎族语不是他的母语。
穆玄明松开手,看着周围的士兵,立刻安排人去准备东西和烧水。
他看着床上疼痛难忍的孕妇,目前已经出现了一些比较危险的状况,如果不尽快处置,不仅是她腹中的孩子会死,她本人也难逃厄运。
“穆长官!你还真要帮她接生啊!这……我们一帮爷们也不知道还怎么弄啊!”
“不知道就听我说,你去帮着热水,再问问周围人,有没有懂接生的,过来帮忙。”
“我……我行吗?”
夏尔举起了手,穆玄明侧目看向对方。
“你懂接生?”
“在家里看我妈给山羊接生过……”
夏尔话说到一半,不由得把视线投向一旁。
“只看过一次……”
“你留下,再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别人懂的,最好能找到有止血能力的玩家。”
穆玄明应允了对方,一旁的远坂立功见状急忙将穆玄明拉出了房屋。
“穆长官,你人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就连督战队的也对你客客气气的……”
“你想说什么?那位孕妇状况非常危险,容不得我们聊天……”
“我知道!可我刚才听人说,她不是本地人,也没人见过那肚里孩子她爹!只怕是……只怕是璇玑星鬼子的种!”
穆玄明一愣,知道对方说的什么意思,但他无暇顾及太多。
“无论那孩子是不是璇玑星人的后代,他/她都是无罪的,没有人可以随意剥夺他/她与其母亲的生命,任何人都应该帮助他们,哪怕是死刑犯和重刑犯也不例外。”
他无视了远坂立功,径直返回房屋,刚刚站定脚跟,就看到远坂立功奔了进来,一把将钢盔扔在地上。
“够了够了!我也帮忙就是了!”
很快,水烧好了,简易的消毒工具也准备好了,一切都就位了。
由于是负罪部队,他们自然不可能拥有额外的资源,就连药品和工具也只有最低程度的保障,因为他们是罪犯。
虽然穆玄明在某种意义上和他们不同,但穆玄明自认和他们没有本质区别。
就这样,织女星军队中的普通士兵与负罪士兵聚集在一起,开始尝试完成一件他们从未完成过的事情——给一位孕妇接生。
穆玄明将已经粘在女性身上的那条满是淤泥和血污的裙子剪掉,虽然让对方赤身非常不雅,但事出紧急,也没别的办法了,一旁的远坂立功迅速将一件大衣盖在女性身上。
穆玄明将污秽的破碎裙子丢掉,除了提供感染的潜在可能,这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不断用理荒清秽指为孕妇救急,看着对方因疼痛而扭曲的稚嫩面容,颈中还佩戴着一枚刻有九个锯齿图案的绿色珠子,给人感觉似乎还没成年……
如果真像远坂立功说的那样……这些璇玑星人倒是真的可恶……
战争不仅摧残着男人的生命,就连女人也无法幸免……
好在穆玄明等人不是孤军奋战,军医很快赶了回来,终是在险象环生中结束了这一切。
不过结果也不算太好……按照军医的说法,这位女性今后会因为这次生育而留下一系列的后遗症……
将女性委托给幸存的村民照顾后,穆玄明等人经过短暂休息便继续向前进发,这一次他们要作为先头部队夺取璇玑星控制的世事市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