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情。
甘蓝依旧在上班,依旧活在别人的嘲笑声中。
自从那天半夜的事情后,穆玄明和她的距离不仅没有拉近,这半个月来反而疏远到了自二人认识以来最遥不可及的程度。
甘蓝非常失落,心中的悲伤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她本来只是想借此拉近和穆玄明的距离,没想到笨手笨脚的反而弄巧成拙,不仅让穆玄明觉得自己轻浮随意,还让穆玄明在李安亭面前丢了脸……
都怪自己……
甘蓝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都会非常难过,那天李安亭走后,她在穆玄明的被窝里哭了一夜,可不管怎么哭,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无法重来了……
这一番波折后,穆玄明对自己印象肯定是很糟糕的……而且这种糟糕印象从此算是在他脑海中定型了……
甘蓝想要做些什么扭转印象,却又不知还从何做起。
自己很笨,要是再搞砸就糟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
她被一个叫做知更鸟俱乐部的奇怪机构选中了,要求尽快去云山半岛报道。
消息是向涛声告诉她的,她当场就捂着耳朵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根本不愿接受现实,也不想去那什么半岛,就连那什么半岛在哪里她都不关心,她不想离开武道馆,不想离开4×4训练场市,更不想离开穆玄明身边。
她坚信这种消息肯定是向涛声骗自己的假消息,可当向涛声拿出调令,甘蓝见白纸黑字写着向涛声说的那些内容,便开始又作又闹,认为这一切肯定是向涛声从中作梗,他故意把自己名字写在上面,有意拆散自己和穆玄明……
向涛声原本打算心平气和跟她说话,见她这么不听话,索性狠下心来,挑明自己就是要把甘蓝调走,进而把她和穆玄明拆开……
他反复强调穆玄明有老婆这一客观事实,甘蓝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破坏别人的家庭关系,穆玄明是个非常实心眼的好人,不该落得这种下场,好好的名声不能就这么被甘蓝毁了……
见向涛声铁了心要把自己送到那个什么知更鸟俱乐部去,甘蓝也没了办法,她恨不得向涛声狠狠打自己一顿,这样穆玄明看到自己被打了还能关心一下自己,多少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可向涛声自始至终连一根手指都没有竖起,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既不和甘蓝动手,也不开口斥责对方,仅仅进行了相关的劝告,虽然语气中依旧能听出无奈和厌烦,但整体态度已经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他本就不是擅于言辞的人,能做到这些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不可能像穆玄明一样苦口婆心的疏导甘蓝,他只能以语言作为辅助,通过调走甘蓝这样的行动去断绝甘蓝心中的希望。
向涛声确实试图拆散甘蓝和穆玄明,把甘蓝名字提交上去不仅仅是应付工作,也确实有借此调走甘蓝的想法,只不过他当时也不认为自己提交谁,谁就肯定能被上面选中,可结果确实出乎他的意料……甘蓝真的被选中了……
这并不是甘蓝所说的完全能够被他‘一手包办’的事情,但他确实开了头,如果不是他提交甘蓝的名字,也不会有甘蓝被选中这回事……
不过他无意对甘蓝解释这些,现在的重点是甘蓝需要服从武道馆的命令,前往知更鸟俱乐部报到。
这不是什么‘选择题’,而是‘必答题’。
见向涛声语气丝毫不松动,甘蓝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就是不答应,到最后索性一跑了之,只剩下风中传来的呜咽声。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那个什么俱乐部谁爱去谁去!我永远都不会去的!
向涛声看着甘蓝的背影,既没有阻拦也没说什么,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情也由不得他做主了。
如果甘蓝非要不去,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拒绝上级的调令。
新的一天依旧阳光明媚,日近中午的时候,穆玄明开始收拾一众细软,准备坐下午的火车离开。
织女星美术协会邀请他去青云岛参加艺术交流,像这样的活动几乎每个月都有,只不过每次都被他拒绝了。
一方面是他不觉得自己在绘画上的造诣达到了可以和一众绘画大师们并肩的地步,另一方面他也不太喜欢那种自吹自擂、吃吃喝喝旅游……
不过这次他改变了主意,或者说他必须改变主意。
因为大概就在他离开4×4训练场市的这段时间内……他的妻子会回来……
照理说,他这段时间不应该外出,应该等在家里和离家许久的妻子团聚才是。
但他不能留下,因为甘蓝在这里。
他很清楚自己的妻子为什么回来……是回来‘当坏人’的……
那些自己说不出口的话会由她代劳讲给甘蓝……虽然他没有要求自己的妻子这么做,妻子也没有要求他必须不在场,但两个人心里的默契促成了目前的结果。
甘蓝的事情必须到此为止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会说什么……但自己尽量还是不要在场……
穆玄明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在那样一个环境下充当旁观者……其实,他可以躲在当地的某个地方,但他思考后还是觉得自己必须去到一个没办法立刻赶回来的地方,他害怕自己一时心软,会立刻赶到甘蓝面前安慰对方……
一想到这些,他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揪住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他看着甘蓝将衣架上的衣服递过来,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自己不能将这一切告诉甘蓝……那样就前功尽弃了……
“老师,青云岛很远吗?”
“在织女星的最南面,不远。”
穆玄明不想对甘蓝说慌,因此他必须真的去青云岛参加‘艺术交流’,而不是编个什么理由去逃避。
看着甘蓝为他掸落衣服上的灰尘,穆玄明不由得侧过脸去,他只觉得自己知道真相却瞒着甘蓝,这虽然不是说谎,却比说谎还要恶劣……
看到甘蓝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仍蒙在鼓里的样子,穆玄明只觉得心痛,自己怎么能这样……
“那老师能早些回来吗?”
“这要看实际情况了。”
穆玄明答得非常言不由衷,‘实际情况’究竟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他看着甘蓝澄澈的眼睛,虽然对方做了一些越界的事情,但本质上依旧谈不上‘坏心眼’,只是一个孩子……
穆玄明甚至有一瞬产生了‘想带着对方一起走’的想法,但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他并不喜欢甘蓝,会有这种想法只是不想看到甘蓝接下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第一天见到对方的时候……
穆玄明不想甘蓝变成那样,可他……没得选择。
从一开始便不该滋生的细菌必须在发展到无法控制之前,彻底消灭……
‘消灭’……
这个词语穆玄明只用在过敌人身上,没想到会在某一天用在自己的学生身上……
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在伤害眼前这个女孩,她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懵然不知……
不,自己不能退后,已经没有退路了……该就此打住了……
老师的事情不能在自己身上重蹈覆辙……
听到穆玄明的话,甘蓝有些失落,她不希望穆玄明去那个什么青云岛,就像她不想去什么云山半岛一样……
她不想和穆玄明分开……
虽然这段时间两人的距离已经颇为疏远,但穆玄明并没有对她不理不睬,她相信自己还是有机会挽回两个人之间距离的……
可如果穆玄明不在,自己该如何挽回呢?
她没有告诉穆玄明自己会被调走的事情,因为在她看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有必要说的事情,她也根本不会接受那种拆散两个人的调令,如果拒绝那什么调令会被武道馆开除她也不在乎……
归根结底,在她眼里除了穆玄明已经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了……
她早已一无所有,穆玄明就是她的一切,为她驱散寒冷的火,为她照亮黑暗的光,为她唤醒心海的彼岸。
可穆玄明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自己不能那么自私,要为对方着想才是。
只可惜自己身无长处,除了为对方拿衣服,什么忙也帮不上。
看着穆玄明离去的背影,她只能无奈的叹气。
她本想送穆玄明到车站,可穆玄明拒绝了她,也不怪对方会拒绝她,自己这么笨,出了门都分不清东南西北,别说送穆玄明,搞不好还会先被对方送回家来……
把情况搞成目前这个样子……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笨手笨脚的……要是自己聪明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看着甘蓝不开心的样子,穆玄明心中无奈,他也没办法答应对方送自己去车站的这种请求,因为他很清楚此刻不是一次短暂的离别,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上一次有这种感受是什么时候?
是被老师赶走?
还是和奄奄一息的战友告别?
穆玄明记不清了,也不想再去回忆了……
他看着前方的路,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回头,一步一步朝着远处走去。
车站很近……很快就会到了……
穆玄明叫了辆出租车,他看着车窗外飞逝的一切,心中却无意观察这些景色。
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错的事情……自己向甘蓝隐瞒了真相,欺骗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他晃了晃头,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是为了甘蓝好……只有让甘蓝脱离自己才能更好的走向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没有人属于另一个人,甘蓝不属于自己,自己也不属于甘蓝,从此之后两个人会走各自的道路,从此不再来往……事情会回到原本的样子……
诚然自己与甘蓝不再是师生,但在那个两人不是师生的世界里,两个人都会生活的更好……
不,自己好不好根本无所谓,只要甘蓝能过的好就行了……
他下定决心,自己绝不能半途而废。
下了车,望着眼前的车站,他深吸一口气,提着旅行箱走向进站口,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人头攒动,脚步匆匆,伴随着摩肩接踵,下车的乘客们从出站口鱼贯而出,一名年轻女性挥舞着手中的牌子,试图让每个出站的人都能看清自己的牌子。
“姐姐!两仪姐姐!”
伴随着她的呼唤声,一名白衣少女沿着楼梯缓步而下,她扶着扶手,拄着手杖,步伐有的很轻缓,显然身体有残疾。
“安亭,又长高了吗?”
白衣少女靠近年轻女性,目测着对方和自己的身高差。
“姐!我都二十多了,怎么可能还长个子啊!”
李安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目光随即沉了下来,似乎有所顾忌。
“姐,你这次回来没告诉姐夫吗?”
“姐夫?你平时不都直接叫他穆玄明吗?”
李安亭闻言一愣,但两仪初分也没在意,继续说道。
“至少他目前不知道我在这里。”
“姐!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那个小矮子……”
“不要拿别人的身形相貌当绰号,你讲过她的名字,应该叫她甘蓝。”
“是,是,那个甘蓝可嚣张了!仗着自己……”
“安亭,我会将我知道的信息进行汇总,得出我自己的答案,不需要你进行‘额外的解说’。”
“是……”
李安亭低头沉默,从小就是这样,只要自己站在这位‘姐姐’面前,不管心中多大的怨气都会瞬间消失不见,马上就回变成一位听话的‘乖孩子’……
她也说不出来这是为什么,总之,只要站在两仪初分面前,马上就会没脾气……
看着李安亭低着头,两仪初分微微摇头,说道。
“我不是你的上级,不用总是低着头,在一个人面前,无论他是谁,只要你不亏欠他,就不要唯唯诺诺。”
她看着车站外来来往往的人,微笑道。
“贸然回去叨扰也不太好,这样吧,这几日我先在你那里暂住。”
“暂住?”
“不方便吗?”
“不不不,只是……那明明是你的家,为什么要过几天再回去……”
“是啊,为什么要过几天再回去呢?”
两仪初分眨眼一笑,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穆玄明今天刚刚离开这里,如果马上就回去只会给甘蓝一种自己和穆玄明串通好了的感觉……
既然自己要做坏人,就不能连累其他人。
哪怕其他人本身也是当事人……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如果很凌乱的话以后可是很难嫁的出去的。”
“姐……你又在开我的玩笑了,我住的地方根本不乱,我只是不想结婚……一个人住挺好的。”
“你真的这么想吗?”
“真的……”
“那我就先暂时当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