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茧，在哪里都是笼中鸟。
小家伙虽然才五岁，但已经像个大孩子一样了，平日里既不哭闹也不乱跑，而是一本正经的听人讲话。也能很有条理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穆玄明有时候也会怀疑齐博琳的小脑瓜里是不是装着一个转世为人的灵魂，不然为什么会比其他孩子听话的多？
即使没有人教她，她也能去自学东西，哪怕没有人陪她，她也能自行发现快乐……
她总是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同时又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不弄个明白誓不罢休，而另一方面，她总是神神秘秘的，让人猜不透她心里想什么……
也难怪李安亭说齐博琳很不好管，作为家长却总是摸不清自己孩子的想法，这让李安亭颇为头疼，有时候只能把孩子暂时‘存放’在穆玄明这里。
穆玄明虽然不想重复李安亭小时候的一切，但如果李安亭需要他帮助，他也不能推诿搪塞。
他知道李安亭不是那种一心当家庭主妇的性格，平日里还要忙警队的工作，有时候忙起来就像工作狂一样，完全顾不得休息，自己如果能为她分忧，自然义不容辞。
毕竟她曾是自己的被监护人，在她的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哪怕她已经成年、成家，自己也不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坐视不理。
只是不定时把孩子‘暂存’在自己这里，并不是什么大事，穆玄明自认可以胜任这一‘工作’。
和李安亭不同，齐博琳的发色更接近于褐色，如果不细看也很难将之与海外民族联系起来，但那双蓝眼睛却和李安亭无异，也与李安亭的父亲一致……
说起来，这孩子对自己外祖父的事情还一无所知……李安亭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而穆玄明也不会自作主张说这些，好在这个孩子也从来没有问过类似的问题。
看着趴在窗边的齐博琳，穆玄明知道她又去看飞艇了，由于个子够不到窗台，她搬了小矮凳垫在脚下，这样能轻易看到窗外的飞艇。
所谓的飞艇其实并不是什么玩具或者是地标，而是织女星警队巡逻用的飞艇，平日里负责空中巡逻，也可以利用侧面的电子屏进行相应的宣传或者是交通疏导之类的工作，在许多方面可以替代警用直升机，有效降低相应成本。
不知为什么，这种巨大的飞行器完全不像是女孩子会感兴趣的东西，而齐博琳偏偏很喜欢这些飞艇，穆玄明本以为只有男孩子才会喜欢这些。
不过说起来，他本人对于飞艇也没什么喜欢的想法，只觉得那东西最好不要掉下来。和掠过城市上方的飞机不同，飞艇可是终日游弋在城市上空的，自然更容易让人担心其安全性——尤其是在‘匹兹堡’号空难后，任何一个亲眼见到空难画面的人再看到飞艇难免会心有余悸……
“哎哎哎，穆玄明，飞艇那么大要怎么控制上下浮动啊！”
“嗯……”
虽然只是孩童的好奇，但穆玄明并不打算随便敷衍过去，孩子是人类的未来，敷衍孩子就是漠视人类的未来，哪怕是再荒诞滑稽的问题都必须经过思考后认真回答，这是大人的责任。
“飞艇里有两个气囊，一个装载着浮升气体，另一个装载着空气，通过调节那个装载空气的气囊内空气的比例就可以控制飞艇上下浮动。”
穆玄明认真解释着飞艇上下浮动的原理，他确信自己讲的没有错，只是不知眼前这个孩子能否听懂，毕竟对还没上小学的孩子来说，什么‘气囊’……什么‘浮升气体’……未免太超纲了……
“浮升气体？Helium吗？”
穆玄明心头一动，看着窗台上好奇摆动的小脑瓜，心想这孩子怎么知道飞艇里装的是氦气？
“你怎么知道里面是氦气？”
“嘿嘿！上次看电视，里面的飞艇变成了一个火球，电视里说是因为里面装了Hydrogen，要是装Helium就不会着火了！”
听着齐博琳的话，穆玄明不由得回忆起之前看电视，里面讲到‘匹兹堡’号空难的时候确实提到过因为封锁和制裁的关系，致密星科学院使用氢气替代氦气最终引发了这场空难的悲剧……
可那只是旁白介绍，没想到这孩子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虽然年纪尚小，但齐博琳汐风语、盖亚语和炎族语都会说，只不过谈不上精通，偶尔会有用错的语法和词语，毕竟她只是一个孩子，但整体上已经说的相当不错了。
穆玄明有时候觉得要是让刚来织女星的自己见到这个五岁孩子多半会心生惭愧，毕竟自己也是来织女星很久后才会说炎族语以外那两门语言的，连五岁孩子都不如……而且那时候自己的炎族语口音很明显，处处与织女星的炎族语格格不入。
“穆玄明！你说我长大了能开飞艇去月亮吗？”
面对稚童的奇思妙想，穆玄明摇头苦笑，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偶尔会有惊人之语，但终究逃不过个人认知能力的范畴，飞艇怎么能开到月亮上去呢？至少也得达到‘马超音速’才行……
可这些和孩子说，她真的能听懂吗？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据实而言，哪怕会降低孩子的积极性，也不能随口敷衍。
“恐怕不行，首先，驾驶飞艇需要执照，其次，飞艇的速度是没办法到月亮的，想到月亮得靠火箭才行。”
“那就把火箭装到飞艇上！怎么样！穆玄明！这样我就可以去月亮了。”
听着孩子信誓旦旦的话。穆玄明只觉得无可奈何，火箭要怎么装到飞艇上啊？这种抽象的孩童思维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好吧！等你长大了，能够研究出把火箭装在飞艇上或者是比这更有效的办法，你就能去月亮了。”
“嘿嘿！现在就去试试！”
看着从凳子上跳下来的齐博琳，穆玄明急忙去接，生怕对方会摔倒在地上，可齐博琳跳的非常平稳，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好灵活的孩子……这种反应能力，要是玩家肯定是个适合习武的好苗子……
穆玄明回到一旁坐下，目光却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他知道飞艇就飘在天上，那东西真的能去冰盘星（月亮的学名）？
他不禁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居然还是会顺着齐博琳的思路去想，真是思之令人好笑……
齐博琳叫他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的，虽然在别人眼里有些不够尊重，可穆玄明对此是毫不在意的，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哪怕是叫阿猫阿狗也无所谓。
但无论怎样，穆玄明是不会让齐博琳用‘祖父’之类的词语称呼自己的，虽然他确实曾是李安亭的监护人，但这个称呼只属于李安亭的亲生父亲，而不是属于他，哪怕使用一次都不行，对他而言那与僭越无异。
不知怎么，穆玄明想起了甘蓝躲在他床上的那一晚，李安亭醉酒后闯了进来，虽然她说了很多糊涂话，但在穆玄明看来那都是醉话，是没必要在意的，直至李安亭叫他爸爸，让自己去……那个字穆玄明至今在脑海里想都不敢想，哪怕当时李安亭说的那么随意，但时隔多年，回想起来依旧是情绪激荡……
自己当时对李安亭发火不仅是因为她用了如此不雅的词，也是因为她用了自己不能接受的称呼去称呼自己……
不过，那些都是往事了……追忆起来又有何用……
但他也不能让李安亭的女儿像李安亭一样叫自己姐夫，那也太奇怪了，最后他索性让齐博琳对自己直呼其名，不过是一个姓名，本就是供人叫的，谁叫都无所谓……
齐博琳回来了，她手上多了一件奇形怪状的玩具，穆玄明见了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齐博琳把火箭玩具拆开，将下半部分塞进了飞艇玩具的推进器，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虽然是奇怪的改装，但不知是巧合还是质量原因，两件毫无关系的玩具居然拼的严丝合缝，仿佛原装一般……
就是造型看上去不伦不类的，况且这两个玩具的比例也相差太大了……
“穆玄明，为什么你的学生再也没有回来过啊？”
“嗯？你说的是米三五吗？她考上了‘点睛’美术学院，大学的课程是很忙的。”
穆玄明不知齐博琳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直接回答了，可齐博琳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嗯？我问的是二楼那个房间的学生啊！你不是说哪里住的是你的学生吗？我怎么没见她来过？”
“……”
穆玄明沉默不语，他意识到齐博琳说的不是米三五，而是甘蓝……
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道过别了，可这些年一想起甘蓝，穆玄明只觉得有一块石头压在心里……随着时间越来越沉……
明明当初已经释然了，压在心里的石头已经灰飞烟灭，可为什么石头……还会出现……
他想不出答案，也不知还如何回答齐博琳，只得尝试略开这个话题，他不可能和这个孩子说自己和甘蓝的那些事情……那对甘蓝是不好的，也不适合齐博琳这个年纪的孩子听。
“她……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穆玄明！你骗人！”
齐博琳拉着眼皮做了个鬼脸，继续说道。
“她要是不会再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个房间？”
“我……我不知道……”
穆玄明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说时至今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往事随风，一切成空，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什么都是徒增感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