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无争台是苍古崖下的一块平台,从这里向上行不到一里便是苍古崖,这里地势平整开阔,容纳上千人都绰绰有余。
此时无争台周围已经云集了数百名各色人物,他们有的身穿粗布衣衫,也有的西装革履,更有甚者竟是当着数百人面前赤裸上身,真可谓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而他们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从寻常可见的刀枪剑戟到斧钺钩叉,可谓是应用尽有,谢疾隐还见到了一些人手中拿着自己根本说不出名号且造型难以形容的奇特兵器。
也有许多人赤手空拳,不知是徒手战玩家还是武器藏在什么地方了。
华夜东一上无争台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可能是去找他口中说的那三位朋友去了吧!
谢疾隐四处看了看,众人多是三三两两分坐,显然是各有各的小圈子,他和谢灵隐一时间也不知该站在哪里。
谢疾隐见这些人有的坐在树枝上,也有的搬来大石坐在上面,除此之外站着的人也有很多,他心想这苍古之约的时间恐怕不短,还是找个什么地方先坐下……
他目光在人群中缓慢移动着,最后看到西北角那里立着几个人,他们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完全是一片空地,因此他拉着谢灵隐朝着那里走去。
他在空地附近寻了一块凸起的山岩给谢灵隐就坐,但谢灵隐摇了摇头,不愿意看着谢疾隐一个人站着,谢疾隐只得自己先坐上去,谢灵隐这才肯随他就坐。
他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几个人,一个披着半截披风的瘦弱男人,裸露的手臂上有着各种伤疤。一个身穿风衣的男人,摆着烟漫不经心的模样抽烟。而为首的则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魁梧汉子,脸上颇有风霜之色,很像是豪侠一类的人物。
他留意到谢疾隐的目光,因此微微侧目看去,谢疾隐冲他笑着点了点头,那汉子同样点头回礼便不再理会谢疾隐了。
谢疾隐想从人群中寻找沈梦溪的踪迹,却始终没能发现,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下子方云笈就不用一声不吭的躲着了。
他将目光转向无争台正中,见场上两名玩家正在互相缠斗,于是便集中注意力进行观察。
这二人都久经战阵,一招一式均攻其要害,完全看不出是在切磋较量,更像是生死相搏。
其中一人戴着眼罩,灰布缠头,头上与眼罩上均有一些妖异的花纹,不像是东大陆内地的风格,倒像是方云笈口中提过的东大陆南部边陲的异域风格。
此人身手敏捷,时而跃起勒住对方脖子,时而倒悬擒拿对方手腕,他就像毒蛇一般在对手身上盘绕缠斗,虽然看上去不甚雅观,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极为凶险,看得谢疾隐心惊肉跳。
他哪见过如此战斗方式,原以为所谓近战只是两个人面对面的搏杀,哪曾想过还有这种形式的近战,一人以另一人的身体当做施展身手的战场,时而从腋下突施杀手,时而从颈后发动袭击,如影随形,如蛆附骨,当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而他的对手体格甚壮,虬髯平头,正是谢疾隐之前见过的金赤,他赤膊着上身,想要将身上的敌人摔下来,但那人身法迅疾,在他身上不断闪转腾挪,每一次都避开了金赤的攻击,但金赤周身仿佛铁打铜铸,他的擒拿袭杀反而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效果。
“大哥,我瞧那瘦小个子的要赢了。”毒狼抱臂身前对着隐狼说道。
“你瞧他游刃有余的样子,虽然现在奈何不得那个汉子,但显然还藏有杀招。”
隐狼轻轻摇了摇头,选择不置可否,他心中思量着自己若是与这二人交手应当如何对敌,那瘦子闪转腾挪这么厉害,而那汉子也是铜皮铁骨,完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一旁的谢疾隐也是一般心思,他在心里悄悄询问方云笈这二人的胜算,可方云笈的回答却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论实力二人一刚一柔,平起而坐,但论输赢必定是金赤胜。】
正意外间,场上形式突然变化,那瘦子四肢突然勾住金赤周身关节要害,随即鞋上与手上都闪过一道碧绿色的寒芒,显然是有毒利刃,同时对着金赤喉头、眼睛及胯下动手,他这攻击十分阴险,几乎就是下三路的手段,但谢疾隐留意到他身体的柔软程度绝非常人所及,就好像无骨的胶泥可以随意扭动弯曲。
眼见这瘦子使出下三路手段,在场众人但也无人感到诧异,甚至无人觉得这手段不妥——在战斗中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隐狼眉头一皱,他察觉到瘦子出手的时候,那个汉子明显身体一沉,显然是瘦子的身体在他身上施加了大力,真看不出这个柔若无骨的瘦子竟然可以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他是亲眼见到这汉子力量有多强的,由此可见能瞬间压得这汉子身体一沉的究竟是何等强大的力道。
谢疾隐不由得替金赤捏了一把冷汗,但金赤显然并不觉得这情况多难对付,他单脚着地,一番金鸡独立的架势,身上轰然爆出一股冲击,那瘦子立时跃起,单手撑在金赤头顶,随后连着几个空翻,单脚凌空一点跃入旁边空地。
“认输。”
他说话的声音怪里怪气的,就好像嘴里含了什么东西。
他已经用尽浑身解数,金赤固然抓不到他,而他也杀不了金赤,再斗下去也无异,所以他选择认输罢斗。
眼见对方十分干脆的认输后撤,金赤也向对方行礼后撤,对他而言,这一战之所以赢了,不是因为他击败了对手,而是因为对手主动认输。因此不必多说什么,也没什么可炫耀的。
谢疾隐注意到金赤最后一招过后,那场上已经多了一个深陷地面的脚印……‘金脚红雀’这个称号就是这么来的吗?
“怎么今年没见到谭星垣和方天师啊!”
“是啊!每次都有他们,这次怎么没有啊!”
“我都打听了,谭星垣出门十年还没回来,多半是死在什么穷山恶水之地了!”
“姓谭的死了,难道方天师也死了?”
“我怎么知道?方天师一向行踪飘忽不定,谁知道去了哪里?”
无争台上自始至终就没停过说话声,刚才金赤和瘦子交手便是如此,现在两个人交手结束,就连拿着静心观看的人也不由得插上了几句,因此场面更是喧哗吵闹。
谢疾隐没想过这里会这么乱,本以为大家会很安静呢!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大家真的很尊敬方云笈啊!每个人都叫她方天师……
【在意这些有什么用,称号什么的都是虚的!虚的!还不如多看看他们交手的过程,增长些见识。】
方云笈提醒着谢疾隐,谢疾隐点了点头。
陆续又有十几个人上台比试了几局,谢疾隐和方云笈也因此交流了一些。
其中有两个人斗的时间最久,足有一个多小时,和瘦子与金赤那一局差不多,但双方谁也不肯认输,因此硬是到最后分出了胜负。
【糖姑娘,苍古之约都是比武吗?】
【当然不是,因为玩家以武力立足于世,所以遇到什么事情都离不开武力,这苍古之约第一次还好,后来却每一次都加重了比武的分量。如果干些别的可以去苍古崖上,那里都是些不愿比武的人。】
谢疾隐闻听此言朝着苍古崖看了一眼,心想这苍古之约虽然带着‘苍古’二字,可现在连人们汇集的重心都偏离了‘苍古崖’,也算是违背初衷了吧!
正思索间已经是日近正午,谢疾隐估计大家很快就要去各自吃饭,应该不会再比了吧!
突然东边人群中走出一位青蓝衣衫的年轻人,脸色冷傲,他向另一侧人群拱手行礼。
“上雪观晚辈应雪寒奉家师凌烟之命,想请殷阳前辈下场。”
此言一出,全场话语声骤降,谢疾隐四下一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西边人群里一个墨袍玄衣的老者身上,心想此人应该便是殷阳。
【今年凌烟没来,派了这个徒弟替他来……他是又领悟到了什么吗?】
【糖姑娘,这二人是……】
【那个年轻人叫应雪寒,是上雪观凌烟的徒弟,造诣颇高,而火仙庄殷阳是凌烟的对头,和凌烟亦敌亦友,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比试过了,原来还没有比试啊!】
谢疾隐虽然不知这二人身手,但听方云笈语气,那凌烟和殷阳似乎实力极为强劲,否则也不会令全场低语……
而一旁的隐狼已经是脸色骤变,毒狼出言问道。
“大哥,怎么了?”
“原来他们两个是上雪观凌烟的徒弟和火仙庄殷阳……”
隐狼心中着实吃惊不小,他听说凌烟是东大陆东北部的白尘山上雪观的高手,实力极其强大,真看不出这个年轻人师承竟是凌烟!而殷阳则是东大陆东南部赤云谷火仙庄的高手,平时极少在外界现身,没想到今天竟会在这里遇到……
听得有人挑战老师,殷阳身边的一个紫红短袖男子便要替老师下场,但殷阳伸手拦住了他,迈步走向场上,平静说道。
“既然是凌烟兄的邀请,我又怎能推辞。”
待他与应雪寒身体各自站定,应雪寒行礼道。
“家师闭关钻研,不能亲身来此,这才命我代他前来,还望殷阳前辈见谅。”
他虽然面色冷傲,但这几句话却是极为诚恳,言外之意是我并非存心挑战你,只是老师这么要求,我才只能这么做。
“好说好说,凌烟兄与我相交百年,他的徒弟来此,我必会视作他本人亲至。”
殷阳久历人情世故,自然知道应雪寒的意思,他言外之意也说的明白,你既然来了,我就会当你是凌烟本人,不会以大欺小,更不会轻视于你。
“家师自上次苍古之约一别,对前辈绝学潜心研究,三十年来颇有所悟,在下不才,想请前辈指教。”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这才明白了他挑战的真正意义,是想印证殷阳与凌烟的绝学孰优孰劣,顿时都留上了神,生怕错过什么关键内容。
“凌烟兄有所感悟想要表达,我正求之不得,只盼获知我的不足之处,便于今后改进补充。”
殷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而应雪寒也是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家师让我与前辈对阵时先手而动,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随着这个‘谅’的音落下,寒气立时席卷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