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在城内逛，但是看着这些小乞丐，我也就不想逛了。
不夜城的人都认识我，可这些小乞丐向我乞讨的时候并没叫我夜公子，他们的口音也告诉我他们是从别的城被卖过来的。
我生气了，他们让我想起那个黑暗的年代，人贩子盛行的时代。
我讨厌乞丐，是因为他们不劳而获，欺骗人的善心。
我憎恨人贩子，因为他们不把人当人看。
十二年岁那年，我对爹说了第一句话。“杀了那些乞丐。”
爹很震惊，是因为我说话，还是要因为我脱口便是杀字。他没有急着回答。
我的丫鬟也惊呆了，手里的茶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第二天，我就让丫鬟散布“夜家公子失踪的消息”，而我躲在地窖里。
两天不见我，家里人急坏了，出动全城的人马寻找，挨家挨户地找，凡是年龄相符的孩童都找了，结果一无所获。
有人提议，会不会在乞丐窝里。我爹当场怒了，吼道：“给我找！若是找到，重赏！”
结果东城大大小小的乞丐窝都被翻了个遍，乞丐自己也在找，但是没有消息。不过，查出了几百个黑户口，从外面被拐来的小孩。
三天了，我想我该出去了，在身上抹了点土，擦了擦灰，再把衣服撕得破破烂烂的。我回家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见到娘就扑在她的怀里哭诉，诉说着编好的故事。眼泪不能停，毕竟要显得可怜，让人心疼，只有这样我爹才会下定决心。
“乞丐抓了我，想要打断我的腿上街乞讨，我逃了，摔下山崖，过了好久才爬回来。”故事很简单，不过正是简单，才让人信服。
于是，我爹下令驱赶全城的乞丐，小乞丐暂缓。
乞丐当然不服，聚众反抗，有个领头的乞丐，手持红木杖更是指着我爹痛骂。
我跟着爹，指着那乞丐大喊：“爹，就是他抓的我。”
那乞丐没来得及辩解，就被我爹抓了起来，还有一群领头的乞丐也都被抓了起来斩首示众。
————
斩首那天，我就站在乞丐们的面前，站在被斩首的乞丐身旁，蔑视地看着他们。
我问那天领头的乞丐：“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死吗？”
他没有理会。
“因为你们把我的善心耗完了，所以我要你们死，乞丐与贼匪无异。其实我一直躲在家里，压根没有被抓。”
乞丐侧眼，死死瞪着我。从他的眼睛我看出了不甘，憎恨，疑惑，惊叹，还有恐惧。
“行刑。”不是我爹下的命令，是我。刽子手皆是一愣，因为还没到行刑时间呢，爹也还没到场。
我冷漠地看着他们。“再说一遍，行刑！”语气更加强烈。他们还是没动。
我夺过刀，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在我的脸上。
不仅是乞丐，就连这不夜城的居民都看呆了，他们的眼神宛如看着魔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他们错看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蹲下身，看着那个乞丐的脑袋，我突然觉得血的颜色很好看，拿起这个头仔细地观察着，就像在看一件艺术品。
反胃感席卷而来，我将早饭吐了出来。也顾不得手里的人头，随手一扔，扔到了台前的地上，吓退了一大片人。
不知为何，我开始大笑，如颠如狂，和疯子无差。捡起刀，将那斩首台上的人头一一砍下，砍的时候笑声不断。
乞丐们被吓傻了，一个个都疯了似的往城外跑。
城内的看客也都躲回了自己的家里，就连那刽子手也都跑了，一时间只剩下寥寥数人——我，一个小乞丐，我的丫鬟，还有保护我的侍卫。
小乞丐抱着乞丐的人头大哭。那是她的爹。她一边哭一边用憎恨的眼神看着我。
我和她对视着，突然我瞥见了小乞丐身上别着的香囊。这个香囊我见过，就在刚才。
我错愕地回头，果然，乞丐的手上握着一样的香囊。
一个杀手说过：“杀一个人其实很难，但在生活窘迫的时候，很多人会愿意冒这个险。”
“生活吗？”说完这句话，姗姗来迟的爹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在了解情况后，他带我回家，路上他什么都没说，我也是。
第二天无夜城的日报上一则消息占据了偌大的版面：“夜公子，手刃乞丐狂笑，他是不夜城的希望，还是不夜城的末日？”
然后这份报纸被收了回来，再也没有这则消息。
回家后，我两天没有出过房门。我姐姐，我娘在外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没有锁门，只需要轻轻一推，门就会开，她们只是不知道该和我说什么。
我出门，与她们撞了个正面，无神地看着她们，将一张纸交给了娘后，我去睡觉了。
纸上写着如何安置小乞丐的方法：
一、将东城的乞丐窝改造成学府，用于照顾小乞丐，聘请教师教书。
二、若是记得家庭住址的和他们家庭联络，如果还要这个孩子，那就将他送回，如若没有，就安居在这。
三、学府除了教书还要设置专门班级争对残障儿童，例如做菜，砍柴，木工等等。
四、学府制作的物件食品每个小乞丐都要负责将其售卖。
五、学府定期向附近商铺提供劳力，收取费用。
六、学府之人除教师外，满十六周岁者就得离开学府自食其力，可向学府贷款创业。
七、严格遵守教师安排。
八、教师若过分体罚造成重伤者案法规处置。
……
娘将这张纸交给了爹。爹的神情很古怪，似是欣慰，似是忧虑，谁也看不懂我。我夜无忧是天才，还是嗜血的杀人魔。
然后那年生辰，城中的权贵依旧为我庆生，提亲的人还是不少，只是我和从前一样，又变回了当初的那个哑巴。
生辰过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自己的名字出生，做过什么，在哪里都忘了。
请了不少名医都无计可施。
最后，在娘的建议下，我被小姨娘带走了，她叫白素素，孤峰派的掌门。
她说：“人如果记性不好，就该远离事非之地，因为可能你的仇人就在你的面前而你却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