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夜无忧,十二岁上山,十八岁第一次下山,我现在很激动,激动地想哭。
离开门派五天了,我还是没有走出五岳山。
我迷路了,连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我的纳戒也找不到了,现在身上只有一把剑,一根箫。
救命啊——
“你是西岳的还是北岳的?都在这转悠三天了,知不知道路啊?”
Σ(っ °Д °;)っ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夜无忧一跳,赶忙抄起家伙四处观望。
“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我在你后面。”
“后面。”夜无忧的身后只有一棵树,然后一张诡异的脸出现在树上。“我滴妈呀,妖怪啊。”
树精:“你师傅没告诉过你妖怪吗?”
“说过,只是没见过这么丑的。”
树精:“小鬼,你还想不想出去了,快说是哪派的?”
夜无忧:“孤峰派。”
“啊?”树精有些惊讶:“孤峰派怎么还有你这种废物,十八岁二脉?”
“额。”夜无忧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但我确实是孤峰派的,白素素是我姨娘。”
“姨娘”两个字着重强调,言下之意,我是关系户,咋滴。
树精:“白丫头啊,你身上的味道确实是在孤峰派待了五年了。嗯,那你走吧,往那条路一直走就能出山了。”
树精的树枝晃动了一下,周围的小树都开始挪动,露出了一条道。
夜无忧:“为什么帮我?二师姐说过,人和妖的关系不是很不好吗?”
树精:“对你们五岳派的照顾,换做是外来人一定让他饿死在这,快走吧。”
夜无忧:“哦,谢谢你了,扭曲树精。”
夜无忧踏上那条小路,每走几米,周围的小树又重新挪回了原位,将身后的道路重新掩盖。五岳山脉,外来人止步。
又是半天的路程,夜无忧总算走出了这大山,不过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荒漠。
说是荒漠也不完全,偶尔有一些植被,多以仙人掌为主。不过看着仙人掌的颜色,夜无忧开始担忧这里有没有人居住。
他现在又渴又饿,只希望找到一个小村能赏口饭吃。
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脱下了那双被磨烂地布鞋踩在沙土上,脚底传来炙热感,宛如在蒸桑拿。
没有斗笠,他将衣服往上掀,试图遮挡刺眼的阳光,但他还是被晒伤了,半边脸被晒成健康的紫红色。
下山不过几天,他已经萌生退意,也许是孤峰山上的生活太过安逸了,也可能是和他想象的闯江湖有太大的出入。这几日,他都未曾入眠。
疲惫感蔓延全身,渗透心灵。
夜无忧只觉得自己更像是在野外求生,还是没啥装备的那种。
远处的沙丘抖动着,卷起一波又一波地沙浪。
翻过沙丘,陡然出现了一些零散的土房子。有房子的地方就有人。
夜无忧好似看到了希望,加快了脚步。果然,越是靠近周围的植被越是有活力,还是黄色,但隐隐透着绿光,你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植物种蕴含的水分。
他欣喜地朝着一间房子走去,还不等他走近,房子里的人就先出来了。
夜无忧想要讨口食,不过他没开口,因为出来的人让他大失所望。
一个饥弱的妇女,带着两个枯瘦的孩童,背篓里还背着一个婴孩。妇女佝偻着腰,提着一个小篮子,走向栅栏边的枯草,割了一捆塞进篮中,然后又是往外,又找了一颗枯树掰下几块树皮。
夜无忧对这些举动好奇,疑惑道:这是在做什么。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他现在也很饿,他知道女子的家境也不好,他还是硬着头皮向妇女讨食。
“大姐,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能不能赏口食吃。”
妇人没有正眼看他,将篮中的一块树皮递了过去。
夜无忧很是不解。你这是做什么?羞辱我吗?还是说这就是你们的食物。
他没有拿,因为他就算饿死也不会去吃这些垃圾的。
妇人见夜无忧没有反应,收回了树皮,带着几个孩子往远处摸索。
夜无忧瞅了瞅那被扒的精光的枯树,没有枝条,只剩一颗空心树干和几条烂根。
他的心中很是压抑,他也不知道该可怜树还是该可怜人。
“秦楚开战,这家的男人被拉去打仗还没回来,今年又是旱灾,估计明年这家人只剩三个了。”
声音来自一睹破墙下的阴影处,一个男人正躺在那,拿着斗笠盖住自己的脸。
“就算男人战死那他们还有四人,你会不会算数啊。”夜无忧猜想男子忘了把箩筐中的婴孩算上,提醒道。
“不,没算错。要不可能更少,三个已经是极限了。”男子还是坚持他的看法。“肚子饿吗?和我来,我请你吃顿饭。”
男子的言语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起身,戴正斗笠,露出了他那一撇八字胡。一身蓝衣加上他自信的口音,想必在江湖上打拼很久了。
“我叫冷面。”
“夜无忧。”
男子没再多说,迈开步子就走。夜无忧跟在后面,揣测着男子的动机。
大师兄说过,只有有价值的人才会被人利用,那么自己对于男子的价值是什么。
揣测无果,他也不再多想,因为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了,就连“咕咕”叫的力气也没有了。
如果男子想对他不利,他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你不是这的人,出门连个斗笠都不戴。估计是想来闯江湖吧,想闯出个名堂,扬名立万。哈~”冷面饮了一口酒继续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自以为会点功夫,就天不怕地不怕。这个江湖很危险,就算未曾踏入,可能有一天也会大难临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跳。”
“所以你这是在劝我退出。”夜无忧嘴巴里塞满了饭,口齿不清地吐着字。
“不,我是想告诉你,闯江湖实力是一点,但更重要的是钱。人没有钱,就活不下。
你之前看到的那户人家,他们就很难挨过今年,至少不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冷面又是一口酒,喊道,“痛快——”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那户人家一定会有人饿死,万一有贵人相助呢?”
“世间哪有这么多贵人啊。尤其是这西南荒漠,没多少人,但多半都是穷人,帮得了一个帮不了一群。那家还没有女孩,男孩子肯定不会拿出去卖的,想要活就只能吃人,吃最小的孩子。”
听到这骇人听闻的事,夜无忧有些恶心,停下了碗筷:“亲生骨肉也能下口吗?”
“看人吧,有些狠人就会这么做,心善一点的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换,在锅里一煮就只是一堆肉。人饿到一定程度上什么做不出来。你看西边的蛮子,不就喜欢吃人吗?”
“我不信。”
“你不信又怎么样,人和动物有什么分别,就会穿件衣服,饿到失去理智还不是动物。”
冷面又是一碗酒落肚。“你也是奇怪,没事来这开荒,闯江湖的不都该去东边吗?”
夜无忧解释:“我是迷路了。”
“哈,果然。可惜你完了,从这里到东边得有好长的一段路,没点钱还走不了呢。不过我这刚好有分工作,能挣大钱,有没有兴趣。”
“什么工作?”
“有旱灾的地方就有人饿死,有人被杀。
总之麻烦事不断,有麻烦,那我就有生意。
再次介绍,我叫冷面。我的职业就是帮别人解决烦恼。
但我不会亲自动手,我只是个中介人。”
“所以,你想让我杀人。没门。”夜无忧不喜欢这种见血的活,在孤峰山也是,他见到血就有些难受,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所以这一类的活都甩给了师姐。
“杀一个人不简单,但也不难,人被逼急了什么做不出来。你再想想吧,毕竟人总会肚子饿的,饿肚子的感受可不好,你知道的。”冷面喝完第四碗酒收起了酒盏回房休息了。
天黑了,夜无忧将桌上最后的饭粒拾起,塞入嘴中,他也靠在墙角开始休息。
虎毒不食子,那么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