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并不是一直板着一副冷脸，他喜欢笑，喜欢聊天。
“你知道怎样出名最快吗？”
夜无忧摇了摇头，不过他挺想知道的，毕竟闯江湖无非也是图个名声。
“杀人。你杀的人地位越高，你就越是出名，还会不断地有人来找你，你若是把他们都杀了，你的名声会更旺，甚至会流传千古。”冷面说得大声，笑得也大声。
可“杀”这个字在夜无忧耳中显得那么刺耳，每每听到这个字，他就会摆出一副冷脸，仿佛他才是冷面，真正的冷面。
“别紧张，我就开个玩笑。”冷面拍了拍夜无忧绷直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我还是不想杀人。”夜无忧顿了许久，半响也就憋出这几个字。
冷面依旧是笑着，继续说着：“其实会武功有很多事不能做，你不想种田，又不屑于打劫，更不会在街上抛头露面卖艺。
而杀人这份工作，既能行侠仗义，又能挣钱。人总是要吃饭的，因为肚子很快会饿的。”
夜无忧还在犹豫，眉头紧皱，右手摩挲着剑柄。
冷面知道，他动摇了，他已经有接这份工作的念想，所以，他决定推夜无忧一把。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冷面拉起夜无忧，示意他跟自己走。
冷面带着夜无忧来到了一个集市，人虽不多但比先前他所见到的景象要好多了，这里的人也相对正常些，没有饿的只剩下一句皮包骨。
“都说楚国地大物博，这里也属于楚国，你能看得出一点富有的样子吗？看不出吧。
实际上，国家的富有是属于富人的，穷人的命在那些权贵眼中不过是贱命，多一条少一条有什么所谓的。所以秦楚之战，楚国必败。”冷面带着夜无忧在集市走着，嘴巴滔滔不绝得念叨着。
夜无忧仔细地听着，理所当然产生了疑问。“这和战争胜败有什么联系吗？”
冷面：“秦国被六国不待见，因为它实行秦法，无论权贵，犯法就是要受罪，底层的人和贵族在一定程度上相等。而且秦国实习军功制，杀敌越多，职位奖赏越多，穷人能不高兴吗？纷纷报名打仗。
楚国，死的是兵，军官却把所有的好处包揽，施舍点残羹给下面的人，谁会想当兵。下面的人被硬拉去当兵本就不乐意，军官指挥不听，能不输吗？
被征去的还是一家的主心骨，没了男人，那家还怎么活，只能越来越穷，穷得要卖人为生，你说这国家还会好吗？”
冷面很喜欢抨击国家，其实道理都是这个道理，夜无忧也懂，但很多话他不喜欢明说，因为指不定哪天就因为什么叛国罪被封杀了，所以他也只是听听，点点头敷衍着。
“我们到了。”也不知走了多远，冷面在一伙人后面停了下来。
“这不是在行刑吗？你就带我来看着。”夜无忧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他也没想到冷面会喜欢凑热闹。不过从他请自己吃饭聊天看，他可能就是一个没事干的人。
“杀个人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杀手吗？还没看够？”夜无忧正欲走，不过冷面按着他的肩膀，传来千斤之力，压得他迈不动步子。
冷面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从刚才那一会儿功夫，夜无忧就知道，如果冷面想杀他，他未必能走。
冷面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让夜无忧继续看。“嘘，你耐心看着，快到高潮了。”
夜无忧没法子，只能继续杵在那看。
只见刽子手手起刀落，那囚犯的脑袋落下。一切都按部就班，没什么特别，只是下一秒的场景让人瞠目咋舌。
吃瓜群众不是鲁迅笔中的看客，麻木而没有良知。
人头落下，人群一拥而上，拿出手中的小刀还有菜刀，分割着尸首。每个人都争先恐后，深怕有一丝落后。
执行的官员似乎也是见怪不怪，对这种行为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不一会儿，人群散开，地上只留下了一个人头，身躯早已被瓜分干净。有的人很是满足，掂量着手中的肉；有的人则是一脸不甘，口中吐着怨言。
夜无忧的三观被刷新。原来吃人不知是话本里的故事，吃人的对象也不仅是妖怪。
“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夜无忧想起了大师兄说的话，有些出神。
冷面见夜无忧看得出神，微微一笑，问道：“有什么感受？”
“恶心。”胃液在翻涌，夜无忧捂着嘴给了冷面一个白眼，“所以给我看这恶心的场景，你还真是恶趣味。”
“哈哈哈，我只是告诉你，杀人可不比你想的令人不齿。这些村人没有杀人，但是他们的行径比杀人更加瘆人。
人被逼到绝境什么事做不出来，你看看他们，如果不是饿的他们敢割人吃肉吗？
他们分人的时候和分猪有什么分别，你不想杀人是因为你没接触过，但是如果为了活下去，你一定会去杀人的。”冷面也不知哪来的自信，信誓旦旦赌我会去杀人。
夜无忧反问：“你怎么肯定我会去杀人。”
冷面指着他淡淡地说道：“猜的，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吃苦，不是指身体上受苦，至少在吃人和杀人中你会退而求其次。”
夜无忧没有回应。冷面也只是笑笑遍回去了。
傍晚，夜无忧还是没有回来，屋内只有冷面一个人在喝酒。直到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夜无忧的人才回来，他回来第一句话就是：“什么活？”
“哈哈哈——”冷面大笑，翻出一张画像，食指在桌上敲了几下。“这个刀客，五两银子。”
他正欲再饮一杯，酒盏被夜无忧夺取喝下。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杀他？我不过初出江湖，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杀他？”
冷面冷哼一声：“你的剑，即是剑客，那么就应该用剑决定生死。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赢，因为这并不重要，你能赢，就能拿到钱，我也有提成；你若死了，我冷面依旧是冷面，一个中介人罢了。”
冷面依旧是一副笑脸，看得让人心慌，但是他没说错，他依旧是他，无论生死，他还是这个地方的中介。这天下越是混乱，像他这样的人就越多。
冷面补充了一句：“明日午后三时，那名刀客会在左边的沙丘等你。”
“你约的？”夜无忧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冷面也没有回答。
被人看透是一件讨厌的事，夜无忧很不想承认，但至少他现在的心思冷面很清楚。
“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所以我了解你，不过你的今后会怎么样我就不得而知了。”冷面冷不丁地来了这一句。“一辈子不杀人或是杀一辈子的人，你自己选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杀戮。
到目前为止，山下的生活很不尽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