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忧停下来打量他们。
他们在干活，晚上，在一座冷僻的门前，在门板上动手脚。
这是一块很重的门板：他们正用一个硬木门闩当杠杆，但是门板就是一动不动。
夜无忧当时正在闲荡，一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要去。他就抓住那个门闩帮他们一把。他们挪了点地方给我。
他们不是同时在使劲。夜无忧就叫：“嗨，往上用力！”
站他右边的人用他的肘子捅了捅夜无忧，低声说：“闭嘴！你疯了！你想叫他们听见吗？”
夜无忧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就好像是说他不过是说溜了嘴。
这事儿颇费了他们一点时间，大家都浑身是汗，但最后他们把门板支到足够一个人从下面钻进去的高度了。他们互相看看，十分高兴。然后他们就出去了。
他们让夜无忧提着一个口袋，其他人把东西拿过来放进去。
“只要那些狗日的官差别出现！”他们说。
“对！”夜无忧说：“他们真是狗娘养的！”
“闭嘴！你没听见脚步声吗？”他们每隔几分钟就这么说一次，每一步都很小心，明明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却依旧是耷拉着腰，像群流浪狗。
夜无忧很仔细地听着，装作害怕的样子。“不，不，不是他们！”他提醒道。
“那些家伙总在你最不希望他们出现的时候到来！”其中一个人说。
夜无忧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把他们统统杀了，就行了。”他回答说。
然后他们似乎觉得夜无忧太疯狂了，就派他出去一会，走到街角，看看有没有人过来。夜无忧照做了。
外面，在街角，另有一群人扶着墙，身子藏在门廊里，慢慢朝我移过来。
夜无忧也就加入进去。
“那头有声响，在那些店铺边上。”夜无忧旁边的人跟他说。
他探头看了一下。
“低下你的头，白痴，他们会看见我们，然后再次逃走的。”他嘘了一声。
“我在看看。”他解释说，同时在墙边蹲了下来。
“如果我们能不知不觉地包围他们，”另一个提议，“我们就可以把他们活捉了。他们没有很多人。抓到这群小混蛋，一定得把他们送去当兵，最近不是战事不停吗，他们很适合死在战场上，总比让我正直的儿子送死要好。”
“是啊，凭什么踏实肯干的人被抓走了，这群游手好闲的人活下来。”
这伙人有着共同的想法。
他们一阵一阵地移动，踮着脚，屏着气：每隔几秒钟，他们就交换一下晶亮的眼神，做一遍确认，确保每个人都准备好。
“他们现在逃不掉了。”夜无忧说。
“终于我们可以在现场捉拿他们了。”有人说。
“是时候了。”
“不要脸的小混蛋们，无所作为还偷盗他人财物！”有人吼道。
“小混蛋，小混蛋！”夜无忧重复，带着一腔的愤怒。
这群和他年纪相仿，不是同样有着十五六岁样貌的小偷派夜无忧到前面去看看。夜无忧就又回到了店里。
“他们现在不会发现我们的。”一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包东西从肩上甩过来。
“快，”另外有人说：“让我们从后面出去！这样我们就能在他们的鼻子底下溜走了。”
他们的嘴上都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他们一定会倍感痛心的。”他说。
于是他们潜入商店后面。
“我们再次愚弄了那帮白痴！”他们说。但是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来：“站住，谁在那儿？”
火把也燃起来了。
他们在一个什么东西后面蹲下来，脸色苍白，相互抓着手。另外那些人进入了后面房间，没看见夜无忧他们，转过身去。
小偷们冲出去，发疯也似的逃了。
“我们成功了！有饭吃了！”小偷们大叫。
在绊了几次脚后，夜无忧落在了后面。他发现自己混在了追赶他们的队伍里。
“快点，”他们说：“我们正赶上他们呢。”
所有的人都在那条窄巷里奔跑，追赶他们。“这边跑，从那里包抄。”追赶的人群叫着，另外那群人现在离得不远了，因此他们喊：“快快，他们跑不了啦。”
夜无忧设法追上他们中的一个。
有人回头说：“干得不坏，你逃出来了。快，这边，我们就可以甩掉他们了。”
夜无忧就和他一起跑了。过了一会，他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了，在一条弄堂里。有人从街角那里跑过来，说：“快，这边，我看见他们了。他们跑不远的。”夜无忧又跟他跑了一阵。
然后夜无忧停了下来，大汗淋漓。周围没人了，他再也听不见叫喊声。
就这样，他站着，背着背上的白布包，开始走，一个人，没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
这座城池先前是楚国的。夜国拒绝了楚国的联姻，楚王大怒，派兵和夜国交战。
楚国败了，这座城也划给了夜国，施行夜国的法律。
以前城里的偷盗很常见，官府也不怎么管。实行夜国法律后，偷盗者会被逮捕，并且送往军队。
对于这战事满天飞的时代，前往战场就是送死，更何况这些原本是楚国的百姓现在要当夜国的士兵去攻打救国。
没有人自愿去的。
为了留住自己家的后代，加上城里的盗贼又一向受人厌恶，城里的人自发阻止抓捕这些小贼。
这些贼匪多半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或者是父辈战死沙场的遗骨。
他们没有成为乞丐，因为城里根本不会有人施舍他们。在他们看来，城里都是自私的人，恶人，没有善心。
一伙人认为：这样的人就算偷了也不会有人可怜的。
一伙人认为：这样的人就算活着也不会有什么贡献。
夜无忧呢。
他跟着两伙人瞎跑，体验了两种不同的角色，没有符合的。
不过好在，又一天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