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把沾上血液的衣服脱下，换上早先藏在小巷子里的便服，戴上准备好的宽沿帽和口罩，之后又绕了一个大圈子避开沿途所有监控，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家里。
坐在沙发上，她拆掉了茶几上的最后一盒布丁。
但只吃了两口便不再有胃口。
怎么这么苦？
苏秋抿起嘴唇，看到自己拿勺子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随后把布丁摔进了垃圾桶。
走到电视前坐下，拿起游戏手柄。
此前把她虐得体无完肤的电脑，现在被她几回合便打倒在地。
一个。
两个。
……
无聊透顶。
苏秋看了看时间。
这才过去二十分钟，明明之前自己可以坐在这里玩一整个下午。
楼下突然有警铃声响起，苏秋心一紧，但下一刻便听出那只是消防车的声音。
没关系的。
不用担心。
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是黑户，哪怕警方发现重伤的吴蕊，也没有办法凭借现场遗留的指纹直接定位到自己，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够在对方说出一切之前想办法离开这座城市……
之后再重新寻找能变回男性的方法。
总之，宁诗雨，我完成和你的约定了。
苏秋这样想着。
虽然没能够保护你，但我已经算是帮你报仇了。
因为太过于愤怒，苏秋并没有直接杀死吴蕊，而是选择了更为过分的做法。
挑断了她的手脚筋。
听起来很残忍是不是？
但回想那家伙的所作所为，她值得这样的残忍。
值得……吗？
唔。
想到这里，苏秋的心兀的像是被锁链缠绕，收紧。
全身的血液流通都不顺畅了。
吴蕊，真的是罪魁祸首吗？
为朋友报仇？
为社会扫除渣滓？
……
这些都是谎言。
事到如今还耍什么帅？
到头来，自己有改变得了什么吗？
有拯救到什么吗？
还不是和之前一样，自顾自地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再美其名曰补救。
这样的结局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吗？
是宁诗羽她们真正想要的吗？
自己真的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吗？
在高知秋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拯救，结果‘苏秋’只是个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普通人不是吗？
从一开始就错了。
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因为自负和对他人的漠然，走入了通向BADEND的分叉口。
而之前，打着为宁诗雨姐妹报仇的名号，不过是想要以折磨吴蕊来满足自己个人的私欲。
想要以此来平息自己心里那难以释怀的愧疚感！
愧疚。
苏秋用游戏来麻醉自己，用折磨吴蕊来满足自己。
但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是满满的愧疚！
她重重喘息起来。
真正的始作俑者。
是自己不是吗？
为了变回男性，粗暴地介入了宁诗羽她们的生活。
最终才引发了这一系列事情。
现在，自己居然还想将一切归咎于别人头上。
【太丑陋了。】
我听到自己脑海里有着这样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时空避障，模模糊糊。
但我敢确定，那并非是什么幻听。
【太丑陋了苏秋。】
闭嘴……闭嘴……
苏秋感觉自己的脑袋疼得要炸掉。
好在很快，这种异样的声音便消失不见。
随后，出租屋的门铃声响起。
……
“叮咚………叮咚………”
苏秋摇了摇脑袋，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内心，然后冷着脸打开了房门。
却发现来者是夏浅浅。
“苏秋……”
“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来招待你，请回吧。”
说着，她便作势要关上房门，但却被对方伸手死死撑住。
这家伙的力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大。
“你，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与你……无关。”
“你大可以对我倾诉，我现在愿意暂时放弃追求者的身份，单纯做个树洞！”
但苏秋依旧没有让她进去的打算。
“别，别关门，听我说，在很久以前苏诚就是这样做的，你别看那家伙在外好像无所不能，其实偶尔也会露出很脆弱的模样。”
苏秋闻言微微有些愕然。
胡说什么呢这家伙……
苏诚他，可从没有在你面前流露出过脆弱的样子。
你也不需要认识他的那一面。
这样想着，她却突然感觉到鼻子一酸。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苏秋有些慌张地背过身去，微微抬起脑袋。
不敢再说出一句送客的话，现在开口，一定会不小心带上哭腔吧？
真没用，苏秋。
已经在夏浅浅面前掉过一次眼泪了，第二次，绝对……不要。
但下一刻她便感觉一具温热的身体贴在了自己的后背。
“苏秋，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够感受到，你的灵魂正在哭泣。”
“别开玩笑了……”
“不用再压抑自己，在我面前的话，没关系的，我会包容你的所有眼泪。”
“说什么，包容所有……你对我，又了解些什么？你知道些什么？你不过是和我一样，只会大言不惭地，说些漂亮话而已。”
虽然这么说着，但苏秋却感觉自己完全没办法将身后的女孩挣脱开。
“有些时候，就算是漂亮话也是能拯救人心的。”
嗡……
这句话，苏秋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说过。
但寻遍记忆，却连一块碎片都没有找到。
【抱住她。】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脑海里那道诡异的声音又响起了。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清晰。
之后，苏秋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回身，主动抱住了夏浅浅。
而对方也只愕然了一瞬间，便淡淡笑着将手搂在了她的腰上。
这是不正常的。
明明知道，苏秋和夏浅浅的接触只会给双方都带来悲伤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唯独是夏浅浅的怀抱这样温暖，这样让人难以割舍？
苏秋已经没有办法收回环住对方肩膀的手臂。
就像是没办法收住自己已经滑落至脸颊的泪珠。
将头埋在夏浅浅的胸前。
“我，真没用，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拯救不了……”
她已经尽力在克制了。
但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而夏浅浅没有回话，只是用手轻轻抚弄着苏秋的头发。
这种感觉，让人感觉很熟悉。
“苏秋，你还真是不擅长哭泣呢……”
苏秋闻言，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
不擅长哭泣，是什么意思。
“所谓哭泣，可不是单纯地流泪，而是要把心里所有的悲伤，所有的苦涩，所有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夏浅浅捧起苏秋的脸蛋，随后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哭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啊，所以，不要将哭泣当作是丑陋，失态的行为，这是每个人天生就有的权力，尤其更是女孩子的特权。”
我才不是……不是什么……女孩子。
手掌紧紧抓住夏浅浅的手臂，手指像是要掐进对方肉里，同时张嘴咬住夏浅浅胸口的衣服布料。
苏秋不想哭出来。
但最后，她还是没能抑制住心中已经搅成一团乱线的情感。
在她的记忆之中，自己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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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芷晴背靠着走廊的墙壁，却没有选择敲响出租屋的房门。
依旧像往常那样，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