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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着一盘我还没有吃完的料理。
这一盘料理色泽鲜嫩,肉质紧实,半透明的调味汁就像是刚刚滴上去的一样。肉片的外观既齐整,又美观,尽管使用了冷调的烹饪方法,但肉汁和调味料的香味依然像是一只幽然伸出的纤手,向周围的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十分安静,安静到只有轻微咀嚼,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盘料理依然摆在我的桌子上,叉子像是一只安静蹲伏的小虫,轻轻搭在盘子的边沿。
正如它几天前和这盘富有鲜活生命力的料理一同被送来时一样。
或许,这盘美味的料理,我永远都吃不完了……
一星期前,罗德岛工作区
博士办公室。
尽管现在是夏天,但由于汐斯塔的环境已经不适合我们久留,返回罗德岛就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带着对工作的不情愿和无奈叹息,我将最后那不舍的一瞥赠与汐斯塔的码头,随后,踏上了回归罗德岛本舰的旅途——
当然,幸亏罗德岛只是停泊在距汐斯塔水域不远的坚实陆地上,我们乘坐的两栖陆行艇没过半天就停在了罗德岛内的车库中。
而这些——就是我现在坐在办公桌前的回忆。
(没想到啊没想到,假期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不过,出人意料地,当我还没开始处理桌上显出积山态势的文件没多久,一阵敲门声就出人意料地响起了。
“请进。”我仅仅简单地应答了一句,便想要继续投身于自己的文件小山之中。
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是一时的好奇心,或者是下意识的肌肉记忆,又或者……是莫名的一阵心颤。我抬起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便是一张随着腰际摆动的身份卡,和之前的旧式身份卡不同,这位的卡片似乎使用了更加个性可爱的设计。当然,也包含了一张同样可爱的大头照。
我的视线慢慢上移,黑色的内衬、浅白色的胶质防晒衣、蓝紫色的领巾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领口的电子游戏图案仅仅让我停顿了一下,但紧接着吸引我的,便是那一双……特别的眼睛。
这很奇怪,因为一般来说,我在会见别人的时候,首先会检视他们脸上的表情、动作,甚至是光泽。眼睛一般会在第二步才会认真地观察。
但今天我却一反常态,首先盯上他的眼睛。
不,与其说我反常地看向他,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抓住了我的视线。
珊瑚般的粉色虹膜,友善的眼神,像是随时准备放出自然笑意的眼角,轻松放开的眉毛……这一切的一切,都应当组成一个共同的印象——友善。
但我却感觉,在这友善的背后,莫名却又隐含着一点点……恐怖?
我不好说,但总有这种不干净的感觉。
当然,我一开始就将这种想法从大脑中驱逐了出去。
“啊,博士你好,凯尔希医生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正式纳入博士的指挥啦!虽然可惜依旧不能算正式干员的样子,不过只要是博士找我帮忙,我一定会尽力的。”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这番话语。
无论是从神态、语气、还是说话时身体那种放松而又积极向往的姿势,都是无可挑剔地完美。
太完美了……
当然,我也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这有违礼貌。
我依然看着水月头顶上那顶深蓝如暮光区海水般的小软帽,四个浅蓝色的圆环在这如生物胶质般的软帽中悬浮,让人真的有一种想要去碰一碰的想法。
我打消了这种念头,任由交接完成之后,水月拄着那根长柄透明雨伞离开办公室。
当我得知水月轮到我的助理席位时,我还在思考为什么排班的顺序变化地如此之快。
不过,这种情况很常见,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凯尔希医生跟我说过,如果博士选择把我安置在身边,那么就意味着博士决定要保护我。但看样子,博士也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感觉得出来,她有她这么说的把握。”
……
(那个老太婆最近是不是嗑药磕多了?)
尽管带着一些不解,我还是先保守地将接连几天的助理都设置成了水月。
毕竟,凯尔希的话还是要听的。
(最近赶紧找人事部调查调查水月的资料好了。)
当然,这时我并没有想到——
我亲手开启了我剩余寿命的倒计时。
对我来说,水月仅仅是一个像别人一样的,没有什么作战经验的孩子。
而且还是听话的好孩子。
因此,当我听到他关于“消化”作战记录时,我非常自然地带入进幼教部的那些孩子们。
尽管档案中没有作战经历的描述让我有些不忍,但从他在多索雷斯大奖赛的经历来看,他应该还具备一定的作战能力。
只不过,在他通过教官们的考核之前,战场什么的……他是绝对去不了的。
当他像往常一样踏进我的办公室门口时,我依然像见到他的第一天一样,埋头于文书与统计数据之中。
紧接着,随着一声亲切的问候,我将视线从文字的行列中,转移到他的脸上。
那盘料理随即被放在我的桌面。
“想我了没有,博士?”
(当然啊,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谁不爱呢?)
为了回应他的热情,我也赠予水月一个友善的微笑。
紧接着,我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他带来的那盘料理中——
我有些好奇,因为我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菜式。
只看样子,这盘料理仅仅像是用生鳞兽肉切成的肉片,再配上甜咸适宜的蘸酱所做成的菜肴。玻璃盘的边沿用切成薄圈的水果辣椒作为装饰,这种鲜亮的色彩为整盘菜添色不少。
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盯着这些盛装在盘中的肉片时。
不知为何,尽管它们的色泽如此鲜美,气味如此诱人,质感如此弹软,但看着这盘新鲜嫩亮的肉片料理,我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食欲来。
不是因为我已经吃饱,而是我总觉得这些肉片——
(是不是,还在动?)
就像是刚刚从鳞兽的骨架上割下来,神经还没有彻底死亡的样子。颤巍巍的,像是在招呼我赶紧动筷。
某种意义上说,这盘菜看上去……就像是一处危险的陷阱。
“水月……这是,你做的吗?”
水月则是很高兴地应到:“对啊对啊,这些是我新制的料理,味道绝对鲜美!”
看着他眼中那种既期待又兴奋的目光,我实在不忍心就这么把这盘有些可疑的料理冷落在这里。
(就算是要进医疗部洗胃……豁出去了!)
但当我将一片肉皮放置嘴中时,肉汁的鲜美和调味料的爽口,如同一颗炸弹一样,将我的味蕾尽数引燃。仿佛千万颗弹跳的露珠在我的口腔中起舞,带着肉质原本的味道钻进我的胃肠。
不过,我并没有立刻吃完。
虽然美食的愉悦非常让人舒适,但愉悦是一时的,痛苦是永恒的。
尤其是对社畜来说。
至于那盘料理,则是被我放在一边的台子上,逐渐被文书和杂物淹没,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当然,水月作为助理,还是在每天尽心尽力地干好每一件事。从文书到整理,从检查到收集,他都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一直到……我收到他通过教官训练,已经可以编入战斗干员序列的通知。
而他的测评成绩……是全优。
我恐怕再也不会让水月上战场了。
尽管这次拦截作战非常顺利,但由于我们对战场附近的地形估计不足,还是有几个可疑分子顺着周边的暗巷和地下管道逃离了战场。
如果是按平时,仅仅跑掉了几个敌人根本不算什么,联系一下周边部署的观测及联络小队就行。
但是这一次,值得我们这些刚刚结束战斗的人立刻投入寻找中的动机,可不仅仅在于逃脱的敌人。
更在于随那些家伙一起失踪的水月。
我们分开行动,沿着那些家伙的逃跑路线寻找。
小巷幽暗曲折,如果只是凭眼睛和地图来看的话根本无从下手。
但鼻子不会欺骗我。
我向前加速跑去,指引我的,是一股带着酸气的浓重血腥味。
而当我转过一个过道时,眼前的场景让我睁大了眼睛——
刚刚逃窜走的五个敌人现在正被水月堵在过道中间,身后是一道古旧的小铁门,无情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水月的身形在他们的面前如此娇小,仿佛一朵轻轻一捏就会碎掉的小蓝花,可这朵蓝花每前进一步,就会引起那些人的一声哀嚎。那些人……不,有三个人的样子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的身体被不知名的力量攥紧,可怕地扭曲着,血红的双眼暴凸,血液和内脏从嘴中被挤压出来,又像是融化了一样消失在空气之中。
再定睛一看,细微的突兀感让水月的触手显露出来,粗壮的触手将那三个可怜的家伙缠地紧紧的,吸盘上不断分泌出带有酸味的粘液,将那几个家伙的皮肤逐渐溶解。此时,没有一点响动的他,只是任由身后的触手将他们的躯体溶解,消化,最终,仅仅留下几缕腐蚀后残存的布条。
“救命,救命,不要杀我!”剩下两个人之中,一个佩罗族刀兵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塌,在这极其恐怖的场景之下,对生命的渴望转化为对逃跑的疯狂追求。他从另一个人的背上踩过,尽力攀上二楼的阳台,过道中的同僚谩骂着,哀求着,可那个人置若罔闻,因为他只想活着。
他没有成功。
触手的尖端化成带有倒钩的尖刺干脆利落地贯穿了那个家伙的肚腹,紧接着,还没等他惨叫出来,颓唐的躯体就被触手拖到水月的面前,一阵爆汁的声音响起,,刚刚还活着的佩洛族刀兵,此时已经化成了过道墙上的一摊碎肉与血浆。
最后一个敌人已经害怕地说不出话来,裤裆下边一块尿渍不受控制地扩张着,他想逃跑,想地不得了,可现在由于他过于害怕,已经连眨一眨眼睛都做不到了。
“只要把你们都吃掉……就不会有困扰了。”他抬起手,触手一触即发。
“水月,等等!”我紧跑几步,从后面抱住他。触手上的消化液让我的皮肤又痒又痛,但如果现在不制止的话,接下来这地方马上就要再多上一摊血肉。
“什么,博士?”水月转过头来,却惊愕地发现是我。那个可怜的家伙还在那里发愣,出于时间考虑,我顺手扔去一块小石头砸在他的肚子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那家伙这才如梦初醒,马上笨拙地爬上墙,翻过小铁门,带着一条尿湿了的裤子跌跌撞撞地飞奔而去。
在回去集合的路上,出于安全和心理照顾的角度,我再次向水月阐述了罗德岛的救人及出勤理念。
只不过,讲述观点的我,并没有看到水月眼中的异样。
【“对了,水月,我听别的干员说过,你对坏人的敌意会比较强烈,正义感可以说很强。我想问一问,你对自己的正义感是怎么评价的呢?”】
【“正义感?博士误会啦。我自己对坏人其实是无所谓的,但出于种种理由大家往往不能把坏人怎么样吧?这种时候如果能让坏人消失......也不会有人感到困扰,只会觉得松了口气吧?”】
【“但是,罗德岛可不是只会干掉坏人的雇佣兵组织啊,罗德岛的信念是救赎和帮助,如果只是单纯地将阻碍我们的人毁掉,恐怕也不能达到我们对自己的要求。”】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博士讲的道理,但是总之,只处理掉博士认证过是坏人的家伙就没问题了吧?因为博士是好人呀。如果博士其实是坏人的话?不要吧,那我会很困扰啊。我,总不能......”】
【“没事,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想,时间还很长,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觉得他想通了。
当他用触手缠住我的时候,我的身体酥酥麻麻,嘴中微弱的苦味伴着麻醉的酸痛,直冲我不断发出危险信号的大脑。
“博士,您还记得之前问过我的问题吗?”水月慢慢走向我,桌上是那盘还没有吃完的料理。此刻,菜质依然像是被水月送来时一样新鲜。
“我已经想好了,只要能和博士一起把世界上的所有坏人消灭掉,大家就能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他站定在我的面前,眼中充满希冀:“博士,帮助我吧。”
强烈的麻醉感如同蚁群一般将我的意识覆盖吞噬,在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我瞥见桌上那盘料理。
美味的料理,漂亮的光泽,却焕发着危险的色彩。
触手缠住了食物,扭动着,颤动着。食物的每一次无意识的颤动,都伴随着触手上消化液的一次分泌。织物下的躯体慢慢融化成肉块和血浆,血浆慢慢从伤口涌出,再被触手慢慢地吸收。
水月伸出手,捡取已经被消化液化成一块一块的肉块,塞进嘴中,细嚼慢咽之后,让它慢慢滑进肚腹。肉块一口口地塞满口腔,混着残留的血浆和唾液吞进腹中。肉块和血浆随着肠道蠕动,被温热的胃液浸泡着,逐渐化成营养融进水月的体内。最后一点意识,便在这温柔而又痛苦的挤压**之中消逝了
“等你醒来,我们就一起去消灭坏人吧……”水月满意地抚摸着自己微凸的小腹,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即将完成一次躯体的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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