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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度OOC
多年之后,当我站在荒原上一座临近源石裂谷的山崖顶端时,我在远眺。远处是无际的寒冷荒原,零星的落木装完着这枯燥的灰白色世界,更远处是波云诡谲的云层,如一群群强壮嗜血的牙兽,正追赶与之相比如此的小无助的猎物——一列疯狂逃命的荒原行商车。
队
(天灾云)我这样对自己说。
不多时,云层鼓动着涌动,仿佛幻化出一只巨兽的眼睛,那只眼球的瞳孔处不断激发着闪电的耀光,一束紫色的电光如扭曲的手指般游走,顽皮地锤了一下车队的末尾,两个焦黑的小点便从车队中脱离出来,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是烤焦的甲虫)。
我转过头去……
面对一个我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在我办公室的下方,我正在自己的私人实验室,坐在与我在办公室里一样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放在我面前的一罐封装着粘稠液体的容器。
容器半透明的瓶壁在内置光源的照射下显出橘红色的灵光,微小的气泡时不时产生,又时不时地在我的眼前破裂。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实验室液灯没什么两样。
但在这容器中一个我看不到的角落,却存储着在这片大地上对我来说,弥足珍贵的事物——
一颗受精卵。
两天前,罗德岛中层
感染者遗体处理室
自从上次从切尔诺伯格的石棺苏醒来到罗德岛之后,这块区域就少有人至。
大概是因为,已经处理好“他们”的事情了吧……
从石棺苏醒至今, 我便在我自己办公室的书架和罗德岛上的图书馆中泡了起来。从源石的基本现论,到政局常见套路;从战术家的宝贵经验,到各国冗长法律的相关文献。我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不断利用学到的人事交往经验应对岛上的生活,完善自己的能力 增强与人的交往,培养他人的信赖。
可这浩如烟海的知识中,没有一句,哪怕一句提到了面对熟识的人在自己怀中去世的应对方法。
我不知怎样应对,我慌了神,我那在PRTS神经滤网下紧紧保护着的心理防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于是我把她抱了回来……
我并不想就这样将霜星的躯体放入焚化炉。
无论是工程部还是医疗部,都在强调这些仪器组的正式名称:感染者遗体处理器。
但我还是叫它们“焚化炉”。
那个小门,一个人带着遗体走进去放好,一个人空着手从小门走出来。设定好不同感染程度的处理方案,按下电钮。灼热的火焰便会开始喷吐,晶莹而轻柔的源石碎未将在如同水晶般的蝴蝶一样在处理器中飞舞。最终,它们会随着通风橱一阵强有力的吸收后,通过处理管道被排出罗德岛。
至于升上天堂还是沉淀进地狱,要看它们自己的选择。
霜星的遗体不算温暖,但已不像从前那样寒冷彻骨。她经历过次次战火洗礼的外衣在走廊的灯光照射下显得如此洁白。而在她的脸上,还带着那种满足而又稍显不舍的笑容。
她的身体,很软,很轻…
(就像一只小白兔那样轻。)
我在焚化炉的小门外站定,盯着门梁上那还没有亮起的,标着
“处理中”三个字的标牌。不久,我机械地将身份卡取出,在电子门锁上随意地刷下。
“身份验证完成,博士,罗德岛感染者遗体处理器欢迎您的访问,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这玩意能不能闭上嘴。)
我将霜里身上最后一点衣褶展平,把乱掉的发丝理整。可惜的是,我没有为她装殓遗容的能力。
我最后回头,朝她的身躯看了一眼,步履沉重地走出门去。
门外的操控台,早以用最精确迅速的计算方式将处理方式准备完成,可我却迟迟无法按下那标着“开始”的红色按钮。显示屏一次次地弹出出催促的窗口,我却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她还没有留下子嗣……她还这么年轻……)
终于,我低嚎一声,扯下操控台的电源,拖着一串在面罩里的眼泪,向我的私人实验室跑去………
是的,我带着我的实验用具回到了这里,双手颤抖着取走了一颗仍带有活力的卵细胞,失魂落魄地重新插上操控台的电源,狠心按下“开始处理”的红色按钮。在看到处理室中闪起第一朵火花时,我的眼前便一阵眩晕,像做贼一样,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霜星…原谅我…)
而现在,重新回复理智之后的我,必须要直面这件事情。
(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做?我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
第一,我在顶着自己对自己的良心谴责和别人发现之后可能对我产生的道德敌视的前提下,从霜星尸骨未寒的遗体上取走了卵细胞,并自私地让其受精;第二,我的动机,混合了对霜星的不舍和自己的私心,在我试图帮助她传宗接代的借口下,窝藏着自己不切实寄过于主观的想法;第三……)
(我不知道…)
是的,我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了这种事情。且不论别人对我的看法和我以后的形象,光是养育她这个孩子的成长,我都不能说完全无忧。
的确,我一直从来都是一个孤独的人,没有恋爱经验,没有成家经历,我甚至……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在这样的现实下,我该怎样保证这孩子的正常成长?而且……
(我有什么资格自私地将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受苦?)
这个孩子一旦出生,他/她将面对的,不是一个阳光和曦,鸟语花香的世界。而是一片充斥着战争,死亡,饥谨,疾病,阴谋恐怖,灾难,尔虞我诈的大地。
我有什么理由,我有什么资格将这个孩子带来这个世界!
(但…这已经不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我小心地托起那罐容器,温暖的液体在里面慵懒地流动着,像是一个安全的摇篮。而里面,也确实睡着一个可爱的小生命。我的眼睛模糊起来,实验室的顶灯看起来,像是夜空中一颗眨眼的白色星星。
就像是霜星的眼睛,寒冷的冰封下跃动着活泼。
脸颊上毛毛的,是泪水滑过的触感。
(霜星,这个孩子,也是……不,就是你的。)
我将容器紧紧抱住,用衣袖将眼泪擦干。随后,我带着容器,慢慢走向准备好的人造子宫。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这个孩子,保护你在这世上的珍贵联系。)
“无论发生什么……”
我将容器中的液体放入人造子宫。
在静等这宝贵胚胎发育的过程中,我依然像平常一样,外出时随着战斗干员们一同乘上“坏家伙”或“好男孩”,临近战场,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找到最有效同时又最安全的解决方案。在岛上,则继续着每天海量的文书工作,在维护罗德岛正常运行的同时,积极增进和干员之间的信赖。
但是,不管工作多么繁重,我都会在午休和夜晚时抽出一点时间,回到我的私人实验室,隔着一层茶色的保温罩,默默注视着那个日渐成长的小生命。接着,我会将一台老式留声机开启,在悠扬舒缓的管弦乐与手风琴下,我的手中将多出一本还算全面的育儿知识集。
我不知道,所以我需要学习。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该怎么让罗德岛“正当”承认这个孩子在岛上的居住权?)
我深深地知道,这个孩子不可能永远待在这个人造子宫里,他/她终有一天会降生,会哭叫着来到这个世界。而罗德岛对遗弃或滞留的儿童有着一整套完整的处理过程:在抵达最近的移动城邦后,交由当地的罗德岛办事处,并由他们管理这些孩子的抚养人问题。
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惊讶而稍显恐惧地发现,我即将成为一位真正的意义上的父亲,但我却无法以任何理由将亲生孩子留在这身边。
这问题并没有困绕我太长时间。
私下里,我测算了人造子宫的尺寸,并以“移动终端加速处理器”这个如同噱头般的项目图纸交给了可露希尔。在用“余剩空间放置升级插件“为由,我顺利地得到了一台可以跟着我到处跑的保温箱及终端处理器。
(当然,我的钱包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
我将人造子宫连同整个循环装置全部安装进了这台“婴儿车”中,并设置了相对于检查处理器所需盖板来说十分隐秘的暗门。为了充实电力,添加营养,排出废物,以及…时不时地,看看我的孩子。
是的,她是个女孩,并会一天天地长大。
我这么期待着……
临盆的日期逐步通进。
尽管时间紧迫,但我并不算慌张。
经过至少一个月的跟随,出勤的干员们都已经习惯了这台跟着我到处跑的可爱小机箱,飞行员迪伦甚至专门给它安装了一个固定槽,防止这个小东西在飞行的时候乱跑。
(以后她还会跟着我的,不过那时,迪伦就得把固定槽换成儿童座椅啦。)
我这么盼望着……
那一天终于来到了。
我记得,当时我们正在一座哥伦比亚城邦的下层城区进行巡逻。
为了获取更好的观测位置,我登上了一座仓库的阁楼。
连带着我的“小机箱”一起。
但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地,人造子宫即将分娩的消息传进了我的终端。
刚刚指挥完一场遭遇战的我顿时一阵晕眩。
窗外的不远处,是肉眼可观测到的一群劫匪,不少已经躺在了炽热坚硬的水泥路面上,濒死身躯下正绽开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而在我这里,则有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将要出生。
周围的干员都被调往下层,能够帮助我的,只有隔壁一位瞎了一只眼的萨尔贡难民。
我将机箱迅速带至那位难民大妈的身旁,我操着蹩脚的萨尔贡语,试图从她那里要来一张毯子。
她费劲地听了许久,将手指缓缓指向自己已感染矿石病丈夫的身下。那只毯子沾满了污秽与血斑,甚至没有旁边他们已夭折孩子的裹尸布干净。
我着急地打着手势,像是一个硬装大人却突然迷了路急着找家人的孩子。终于,那位大妈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头顶取下那块全身上下唯一一件算得上衣物的红色头巾,郑重地放入我的手中。
她说了句什么,使躺在丈夫的旁边睡去了。
于是,当我回到“坏家伙”号时,刚刚才打扫完战场的众人惊讶地发现,我居然怀抱着一个用红色头巾包裹的婴儿。
每个人都有天大的疑惑,但没有人开口。
面对众人不同意味的眼神,我只是在登机时交代了一句:
“不用管,我会处理好。”
出乎我意料的是,凯尔希对此事并未做任何的阻拦。
“这件事对罗德岛和你并未有什么损害,且完全产于你自己的意愿,“她也只是将视线从自己的医学资料集上挪走了一下,匀给我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便把注意力重新投在医疗部的工作上。
“毕竟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捡孩子回来了。”
当然,阿米娅那里我还是不得不安抚了好一会儿。
(大猞猁,这个你也算到了对吧.)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
这个一开始呆在育婴室摇篮里吮手指的小肉团,很快便成了一个离不开我的小闹钟。于是,罗德岛的干员们便经常可以看到我走在走廊中,后边跟着那台满载文件的处理器,而背后,则是一个咬着奶嘴,是晃着晃着便会开始打瞌睡的小家伙。
稀殊的白发逐渐密集,原本像是肉条一样的兔耳也覆上了好看的白毛。
我就这么带着她,看着她那如她母亲般无暇的眼眸。
(也是灰白色的。)
她很快便长到识字讲话的年纪。
在还没有到能放进托儿所的年龄之前,是这个小毛团最粘人的时候。
每天一天到晚,她都会和我一起窝在办公室,她看着我处理公文,我瞄着她到处乱跑。当然,在这个好奇心十分充裕的年纪,她总是在深思熟虑地选择之后,时不时地从我的书柜上取下一本书或一件小玩意,一路“哒哒哒”地跑到我的身边,从我正在写字的胳膊下钻进我的怀中,用肉乎乎的脸蛋子蹭我的衣领:“爸爸爸爸,这个这个!这是什么呀?”
而我总会将拿着文件的左手匀出来,轻轻抚摸她的头顶:“叶莲娜,它的名字叫……”
是的,我为她取了一个十分美丽的乌萨斯名字。
在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她也总是会“蹭蹭蹭”地跟来,紧紧地抱住我,在我的身后不舍地摩蹭着。如果我只是去岛上的其他地方,我便会欣然拉住她的手,带着蹦蹦跳跳的她去各个部门和设施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看见叶莲娜的干员和员工们也会对她招招手,或是给她一颗糖球类的小零食。紧接着,便能看到叶莲娜仰起灿烂的笑脸,奶声奶气的地说一声:“谢谢。”
不过,我总是需要出勤的。
在这时候,一切的撒娇和恳求都无济于事。
尽管我也很不舍,但我依然会轻轻抚摸叶莲娜的头顶,抱住她转一圈。接着,便对她站在我办公室门口的小小身影挥手,转身去跑去停机球准备即将到来的指挥任务。
而当我将身上的泥泞与粉尘处理干净,回到办公室时,第一个飞跑过来抱住我的,当然也是可爱的叶莲娜。
不过有时候,也能发现她蜷缩在办公桌那儿的扶手椅里呼呼大睡的场景。
而这时,我会悄悄将她抱到沙发上,为她盖好毛毯。
正如我睡着时,她帮我盖上的一样。
某一天,我发现叶莲娜正在窗台旁发呆。
我靠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
“爸爸,”她从窗户的倒影上看见了我,“为什么翠丝姐姐不来跟我们一起玩了?
现在她已经长大到可以放在托儿所,和其他小朋友玩一整天的年纪。
而翠丝……翠丝……
我突然想起来翠丝三天前在出勤任务中死于山体崩塌的报告。
我身上一阵熟悉的触感,是叶莲娜正在爬进我的怀中,想要让我将她抱起来。
一瞬间,霜星的脸与叶莲娜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翠丝……她死了。”
我将视线从小叶莲娜的脸上移开,尽力看向窗外。
“死了?死是什么意见啊,爸爸?”
过去的记忆在我的大脑深处像山泉般涌出,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段在我的眼前播放着。
我紧紧地抱住叶莲娜,生怕什么东西将她抢去。
“欸,爸爸,抱这么紧干嘛呀?你还没有解释我的问题呢!”
我看向远方不断向我们身后退却的荒原,这样回答了她:
“死,或者说死亡,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
“如果一个人死去了,那么这个人将再也不能吃饭、睡觉、工作、学习、玩耍;也只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朋友、同事、街坊。”
“而死亡是被分成三步骤的,一,身体上的死亡;二、下葬之后,在别人心中的死亡;三,当有关于这个人的所有资料,记载,甚至记忆都消失了,这个人在人们,以及这个世界的记忆中,也就完全地消失了。”
“啊?!爸爸也会死吗?!”叶莲娜此前从来想过这我样的问题,而这瞬间灌入的信息量显然有些让她难以理解。接着,她便一边喊,一边用小拳头捶我的胸口:“我不要!我不要爸爸死掉!”
等到她喊累了,锤累了,我便伸出手来,揩去还沾在她脸上的泪花。我静静地看着还在啜泣的叶莲娜,抱紧了她:“人总是会死的,你,爸爸,阿米娅姐姐,凯尔希医生,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等到一定的时间,都没有办法躲过死亡。”
“但是,人生下来不是为了死亡,而是要更好地生活,品味生命的美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只有这样,才不算白活了一生,明白了吗,叶莲娜?”
“没有……感觉很难懂。”
我只是轻抚她的头顶,叹了口气:“没事,不懂也没关系,以后再慢慢了解吧。”
但接下来叶莲娜的举措,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她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站在我的面前,尽全力挺起小小的胸脯,眼睛炯炯有神,像是怀着一团火.
“那么,等我长大之后——不对,等我学会了本领,我一定会保护爸爸的!”
虽然我并不算明白她那跳跃式的思维,但我依然选择听她继续说下去。
“第一步!嗯……对了,我要像那些帅气的术师姐姐一样用法杖,法杖挥一挥就能放出魔法球,可以打跑坏人,还能像故事里的仙女一样漂亮!”
“可是,你现在还太小——”
听见这话,叶莲娜气呼呼地嘟起了小嘴:“小又怎么啦?铃兰姐姐十岁的时候不也可以用法杖了嘛?!”
“可这训练……”说真的,我不愿将人送上战场,更何况是年幼的孩子……
可是,一旦叶莲娜学会了法术,她一定会争着吵着找我要出外勤的机会……
(她怎么能啊?我怎么敢啊?她才这么大一点……)
“爸爸不用担心,叶莲娜有信心,也不怕累,一定可以学会的!”
(我最不担心的,反而就是这点。”
最后,我与叶莲娜达成了一项协议:在学习法术的同时,需要再学习一门狙击课程的副科;同时,在长到十四岁以前,所有出勤任务一律拒绝。
我认为这样天衣缝。
但愿我没错……
她天资聪颖
在术师教官的引导之下,她很快使掌握了源石技艺的使用方法。没过多长时间,叶莲娜就具备了施放法术弹的能力。
而另一边,她也在我的要求之下,不断进行着基础的射击训练,虽然她学得很卖力,但显然并不像学习法术一样乐在其中.
在这期间,我对她的射击课程明显更加用心,从最简单的木弓到复合弩,在从仿真的木铳到没有填装弹药的萨科塔铳械。在我能力范围以内的,我都让她尝试了一遍。
但对于法术这门课程,我完全不担心她的训练。
那是在她法术课进行到第三个月的时候。
因为那天的工作比较轻闲,我使提早了五分钟去法术训练室,想要观摩一下她的训练成果。
进入训练室后,我站在观察安全提示线的后面,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正拿着施法杖的叶莲娜。
大概是因为听见了响动,她迅速地转过头来,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紧接着,便扭过头去,用法杖指向下一个要瞄准的标靶。
细小的淡蓝色光路在法杖的顶端汇聚,逐渐聚拢成一个光球。
(真好啊。)
不过,那个光球似乎越来越大,一直大到连我都感觉有些不对劲的限度。
教官从远处学员们那里果断朝这里飞奔过来,一边跑,一边挥手向我喊着什么。
当我意识到教官在喊的内容是什么时,叶莲娜的光球已经将她整个罩住。
眼前一片漆黑,身体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我费劲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被冻在墙上的身体,几根小冰锥从我的腰际穿过,沾染着被冻住的黑色血液。
疼痛感随之而来。
但我顾不上。
我看向刚刚叶莲娜站立的位置,那里的场景,足以让我的大脑宕机:
叶莲娜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不断地发抖,青紫的嘴唇微微张合,吐出一阵阵缥缈的白雾。在她蜷缩着的地块周围,是平地长出的一圈冰凌。冰凌的根部蔓延出一根根如荆棘般的冰盖,一直延伸到十米以外的墙根,包括我的脚下。
逐渐浓厚的寒冷使得我困意连连。
在昏睡的前一秒,我回想起叶莲娜施术过程的结尾——
她的身边爆出了一圈让我如此熟悉的冰坏……
时间总在你无意留神时跑地飞快,
叶莲娜,她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看到了她十二岁生日蛋糕上星星点点的蜡烛。
作为生日礼物,我送给她一副仿制萨科塔手统的火药铳。威力没有萨科塔式魔杖那么大,但弹药成本十分低廉。
当然,我是将它是以附赠物的身份,随着一根专业术师杖,一同放在礼物盒中的。
春去秋来,经历了维多利亚光复,喀兰政变,卡兹戴尔建国,在我为阿米娅戴上王冠的第三个年头,我离开了罗德岛。
没有政敌威胁,没有生死存亡,仅仅是为了一个理由:
(我需要休息)
我整理了几样简单的行李:一张足供吃用的信用点卡,一只小巧耐用的手弩,一只可以隐藏在衣袖中的伸缩匕首,一身官阶不大不小的乌萨斯官员服装,散发着腐朽帝国的味道。
临行前,我将罗德办公室的权限卡放在了叶莲娜的枕下,连同我的告别信一起。
我需要离开,因为下一任的魔王需要我。
我需要离开,因为泰拉文明的前进需要引导。
我需要离开,因为我需要保护这人类文明的延续
我需要离开,但我不想离开。
当我又一次靠着乌萨斯官员的狗皮混进切尔诺伯格后,我再一次地躺进了石榴里面。
(下次相见,不知该到何时…)
(别了,我的叶莲娜)
我没想到重逢来地竟如此之快。
又是被人从石棺中拉起,又是看见满街的暴动人群,又是听见不同阵营人们的叫嚷。除了新出现的红旗和吊在路灯上的官员以外,什么都没变。
但这跟我没有关系,因为我很快便被关进了一辆荒原越野车。
尽管我的肉体年龄仅仅四十出头,但此时孱弱的我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当越野车的车门被拉开时,我看到了叶莲娜。
我说不准她现在有多大,但这片越野车停靠的地方绝对远离我所知的文明世界。
她让我下了车,叫我走到车头前两三米的位置。
那种语气,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我迷茫地照做了,但当我走到那个位置时,我走看见了脚下源石晶簇横生的裂谷。
我转过身,看见的是她朝向我的镜口。
(是那支“生日礼物”。)
“父……博士,站在原地,不要过来。”叶莲娜的声音成熟了许多,也冰冷了许多:“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可是,叶莲娜,这我在哪——”
“这是质询,不是询问。”她只是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随后,子弹上膛。
(她是认真的。)
“第一个问题,”她的声音仿佛被剔除了感情:“我到底是谁。”
……
我知道,她一定找到了我的实验室。
虽然不明白她如何能找到那里,但这不重要。
我要对她说实话吗?我应该对她说实话吗?
(我还是先保险一点吧。)
“为什么,叶莲娜,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我在问你,你没有向我提问的权利!”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愤怒?是悲哀?是恐惧?)
“你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被我带回罗德岛抚养。”
“我当然知道,每个人都这么说!”
一颗子弹从我的头顶上方飞过,一声长鸣后消失在远方的天空中。
“但这不是真相,对不对?”
她好像有些慌张,呼吸的声音很重,我能感受到她在不自然地喘着气。
“我是个…从实验室出生的,怪人——是不是!”
(她说出来了,)
尽管十分不愿意相信一现实,但它就这么摆在这里,摆在我和叶莲娜之间,像是用荆棘捆出的高墙。
(她看过了我的实验日志)。
“你看到了。”
我就这么说了出来。
“当然,当然——”她的语气中有充斥着恐惧与抓狂的释然。“我看见了,你建出来的东西。我当初,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对不对!”
“是的。”
既然真相已被洞察,便无半点遮掩的必要。
“所以…所以,我的养父,你,你真的对我的母亲……”
我在等待——
“所以,我的母亲,到底是谁?”
这句话。
“你的母亲,是位勇敢的战士。”我转过身,面对着亲女儿的枪口:”在我上次被阿米娅从石棺唤醒后不久,我们在一座切尔诺伯格的废城相遇。当时我们分属的两派势力正处于敌对状态,在战斗中,由于地块塌陷,我和你的母亲,被困在了同一块地洞。
我眯起眼睛,回想着与霜星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嘴角不由得咧出怀念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经历,也是我第一次,吃到辣味的糖。”
“说下去,叶莲娜的枪口并未偏离分毫,但却默认了我的转身。”
我整了整衣领,继续说下去:“在那次短暂的共处时光后不久,她所属的势力发动了对龙门的总攻,当时罗德岛与龙门达成了协议共同抵御那次进攻。”
“在反攻的过程中,她从乌萨斯带来的小队为了掩护她的安全离开,选择了全军覆没。”
“我们在龙门的下层城区遇到了她,当时我们有四个人抵达了那里,而她只有她自己。”
为了锻炼我们,也为了让我们明自她们的道路,她以一己之身,燃烧最后一丝生命与我们进行战斗。
“经过一番苦战,我们以惨重的代价获得了胜利。”
“而最后, 她在我的怀中死在了我的怀中,将最后一丝体温留给了我。
听得入神的叶莲娜,此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我的眼中又新添了浓重的厌恶感。
“所以你——”
“我回收了她的遗物,将她的遗体带回了罗德岛。”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加入了罗德岛。
“我没想到,原来你还是个令人作呕的恋——”
“我并没有那么做,”我第一次打断了叶莲娜的话:“我在焚化炉那里,用我在实验室中的工具从她身上取走了卵细胞。我亲手将她的遗体带回罗德岛,我也会让她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世界。
我看向叶莲娜,她的看脸上被不同的情绪所堆满;痛苦、不解、茫然、羞辱、愤怒、憔悴……
“她在去世时还没有子嗣,我为此感到心痛,”茫然的感觉同样填充在我的心中:“我渴求她的原谅,我为自己感到耻辱,我为将你带来这个不幸而充满黑暗的世界感到抱歉,但我认为这一切都值得。”
“因为我有了你。”
我的眼中再也控制不住五味杂陈但又以幸福和满足为基调的泪水。带着欣慰的笑脸,我转头面向裂谷。
“叶莲娜,我理解你的痛苦。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些,就请你开枪吧。”
我闭上眼,嗅闻着一丝来自乌萨斯的风。
我听到扳机被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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