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亚兰克罗将赛格琉斯甩飞出去，用空出的左手格挡住了从后侧方而来的骨镰，但右手始终没有放开魔神之剑。
骨镰的主人从黑暗中显出身影，一名穿着女仆长裙的女子悬停于半空，紫色盘发，翠绿双眸，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色泽。
紫发女仆见偷袭的一击不成，迅速后撤拉开距离。
“主上，恕属下来迟。”
紫发女仆向着远处俯身咳血的赛格琉斯喊道。
“我记得你，原来你是赛格琉斯的人！”
亚兰克罗认出了偷袭自己的女子，正是最近才加入女仆团的那个不死族，乔洛维尼。
“咻——”
一道破空之声划过，亚兰克罗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乔洛维尼的面前，毫不怜香惜玉地挥拳而出。
乔洛维尼勉强用骨镰抵挡，但还没有坚持住一秒，身体和破碎的武器便倒飞出去，狠狠砸进地面。
“无聊……”
亚兰克罗没有理会生死不明的女仆，径直向赛格琉斯的位置走去。
在另外两人短暂的交手时间中，赛格琉斯断裂的脖颈已经恢复如初，但之前消耗殆尽的魔力和体力还保持着见底的状态。
“我改变主意了。”亚兰克罗举起了魔神之剑，用不带丝毫情感的眼神俯视着赛格琉斯的头顶。
“呵呵呵呵……”赛格琉斯突然发出了笑声。
头盔之下，亚兰克罗双眼微眯，即使他有足够的把握将面前的人一击必杀，但这份自信并不意味着他丢弃了警惕。
生物本能带来的危机感让他停止了动作。
就在这时，一股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从赛格琉斯身上散发而出。
“这种感觉，只有一种可能……”
“是圣灵之力？！”
圣灵，又被称作天族，在远古时期就与魔族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两大种族从未停止过战争，直到最后双方拼上了整个种族的力量打响了最终的战争，两族的血液铺满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魔族险胜一筹，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
魔族的第一任魔王，便是那场最终决战中的领导者。
从第一任魔王到亚兰克罗本人——第十三任——继位，期间度过了数万年的漫长时光。但魔族当年损伤的元气并没有完全恢复，回到鼎盛时期需要的时间更是遥遥无期。
当时天族以强大的魔法弥补了数量的缺陷，但终究败在了魔族的人海战术之下。
自最终决战之后，天族的魔法成为了禁忌，只留下了模糊的记载，那便是因为天族的圣灵魔法对魔族的伤害效果拔群，可以说是所有魔族的克星。
亚兰克罗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
白金色的高大虚影从赛格琉斯身后浮现，无数洁白羽翼在绝美的女武神周身展开，祂的双手在胸口合拢，低头闭目，保持着虔诚祈祷的姿态。
这看似善良无害的身姿，却让盔甲之下的亚兰克罗冷汗浸透了脊背。
恐惧，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体验过这种陌生的情感了。
但很快，面对强敌的兴奋占据了上风。
“你是从哪里习得的圣灵魔法？”亚兰克罗并没有对弟弟接触了魔族禁忌而生气，反而产生了兴趣。
赛格琉斯扇动着两对黑色羽翼缓缓升空，没有回答。
“唔，是西林那个老家伙吗？”亚兰克罗直面圣灵虚影，自顾自地说着，在注意到弟弟微妙的表情变化之后，满足地点了点头，“说起来真是讽刺啊，前朝王族护法中让孤记忆最深刻的竟然是其中最弱小的，连他的死也是孤唯一有印象的一个……”
赛格琉斯的表情更加扭曲，愤怒与悲痛交织出现在他的脸上。
“铮——”
圣灵魔法构筑的女武神突然睁开了双眸，其中没有眼瞳，只有喷涌而出的光芒。
在睁眼的瞬间，女武神的气质发生了剧变，从虔诚和圣洁，变为了凌厉的杀气。
合拢祈祷的双手分开，凌空一掌接一掌飞快拍出，从掌心发出一道道光束，仿佛满天箭雨倾泻而下。
看似毫无死角的光雨之中，那具沉重魁梧的铠甲竟然轻松地闪转腾挪，完美避开了每一道攻击。
紫黑色的闪电狂乱地缠绕在魔神之剑周围，积累起恐怖的能量波动。
白金色的光芒透过头盔的缝隙照亮了亚兰克罗的笑容，那是自信到狂妄的笑容。
亚兰克罗停下了闪避的脚步，只做了一个动作。
挥剑。
世界仿佛在此刻安静了下来，圣灵女武神的虚影也停滞了，祂的双臂僵硬地停在半空，迷茫地抬起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下一刻，祂的眉心出现了一条竖直的裂缝，与其完美的身影相比是如此的突兀。
很快，那道裂缝向上下两个方向飞快地蔓延，无数碎片从裂缝处崩裂飞溅，直到圣灵女武神的虚影被那道贯穿全身的裂缝一分为二。
然后便是庞大规模的碎裂和崩塌，方才撼天震地的圣灵女武神顷刻间化为了一堆碎块，再变为粉末，在石林上空的罡风中消逝。
“就这点能耐吗？”
看着眼前的战果，亚兰克罗却有些失望。
自己的战意刚被点燃，对手就这么轻易地落败，让他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所谓的圣灵魔法也不过如此。”
亚兰克罗提着剑，向空中的赛格琉斯张开了双臂。
“但不得不承认，赛格琉斯，你还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来吧，把你所有的底牌都展现出来吧！我会让你在这场决斗中光荣地死去。”
这次，亚兰克罗没有使用王的自称。在他看来，虽然赛格琉斯和自己仍然实力悬殊，但他展现出的圣灵魔法，已经具备了让自己与之认真一战的资格。
他用左手释放了空间魔法，深入凭空出现的黑洞中，取出了一副龙鳞打造的手套。
“请原谅，我手上穿戴着的手套可没法单独取下来。”
于此同时，赛格琉斯也缓慢地降落到了地面，可能是身为魔族催动圣灵魔法的副作用，他看上去十分虚弱，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嘴唇间流下，将胸口染红了一大片。
他艰难地露出微笑，气若游丝地反问道：“是吗？亚兰克罗兄长，我可从未答应这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亚兰克罗面色一沉。
是指那个不死族女仆吗？
他毫不吝啬对每一个对手的怀疑和警惕。
事实上，之前他只顾着攻击乔洛维尼的肉体，或者说用拳头倾泻自己的愤怒。但现在他已经反应过来，对于不死族的攻击，除了直接破坏其灵魂以外都是无效的。
乔洛维尼只是被砸进了地面，并没有受到针对性的致命伤害。到现在为止的时间，已经足够她恢复到一战之力。
为什么她还没有再次攻击？
是因为放弃了偷袭战术，还是碍于圣灵魔法的范围攻击？
赛格琉斯能使用圣灵魔法，已经出乎了亚兰克罗的意料。
如果他，或者他们再使出更多花招，也不会让亚兰克罗再感到惊讶了。
一道微弱的气流波动闯入了亚兰克罗的感知范围，几乎是同时，那柄熟悉的骨镰再次斩向他的脖颈。
亚兰克罗披风上的裘领，来自于他成年礼时斩杀的魔兽统领之一，魔狼王芬里尔的颈部皮毛，其强韧程度几乎可以无视一切物理攻击。
但他从未将自己的生命安全交付于身上的装备。面对向自己脖颈袭来的武器，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用左手空手格挡。
亚兰克罗用指尖轻松捏住了骨镰的利刃，本想就此折断手中控制住的武器，从指尖传来的蚀骨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
苍白的骨镰之上，隐隐约约浮现出白金色的圣光。而刚才与骨镰接触过的手套被灼烧穿透，而其下的手指也已经皮肉焦黑，深可见骨。
“附魔了圣灵魔法？”亚兰克罗面部抽搐，一部分是因为疼痛，更大程度上是自己中了诡计的愤怒。
不死族女仆向后跳跃，同时丢开了手中的骨镰，骨镰在半空中就被圣灵魔法侵蚀殆尽。
亚兰克罗当即就想追上去，誓要让她灵魂寂灭。然而他的双脚异常沉重，就像是被固定在了地面上。
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白金色的光环。
“原来刚才的光束，目的根本不是攻击，而是在地面布置新的圣灵魔法？！”
亚兰克罗冷笑起来，他自认从那时候开始已经失误了很多次，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走进了赛格琉斯的圈套。
他尝试着活动受伤的左手，但伤势的严重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手掌和手指已经完全无法动弹，即使以他的自愈能力，也只能勉强阻止伤势的蔓延。
赛格琉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闪躲或者逃跑的迹象。
“不要痴心妄想了，这种小伎俩也能困住我——”
亚兰克罗话音未落，接近纯白的火焰从光环之中升起，眨眼之间就将他的身体完全吞噬。
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这才是圣灵魔法的真正威力吗？”亚兰克罗一瞬间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动摇，或许自己还没有站上这个世界的顶峰。
不死族女仆，乔洛维尼的身影出现在了赛格琉斯的侧后方，双手维持着结印的姿势。她同样习得了部分圣灵魔法，这圣灵火焰就是她的杰作。
亚兰克罗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悲悯和惋惜。
火焰平静地燃烧着，持续遭受重创的亚兰克罗没有发出惨叫或是哀嚎，完全依靠意志力与圣灵魔法带来的痛苦抗衡。
“不要放松警惕，乔洛维尼！如果让他释放出真身，我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赛格琉斯一边欣赏着兄长的惨状，一边叮嘱身后的女仆。
然后，他向亚兰克罗的方向伸出了手，准确地说，是魔神之剑的方向，眼中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那柄造型怪异的魔神之剑似乎感受到了另一个存在的呼唤，轻而易举地从亚兰克罗的掌控中挣脱出来，向着赛格琉斯伸出的手飞去。
“停下来，赛格琉斯，停下来——”亚兰克罗用嘶哑的嗓音，试图制止一人一剑的汇合，“那不是你能掌控的力量！”
赛格琉斯一把握住了脊骨形状的剑柄，冷笑道：
“接下来的事可用不着你来操心！再见了，亚兰克罗兄长，不，是永别了——”
顷刻间，亚兰克罗的身影化作了飞灰，消失在了圣灵火焰之中。
乔洛维尼还保持着结印的手势，震惊地看着仍在地面上燃烧的圣灵火焰，不过现在变成了微弱的小火苗。
“陛下他……”
“是不定向传送法阵。”
“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还杀不死他，能在他释放出真身之前压制片刻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的亚兰克罗兄长，大概率是被困在空间裂隙之中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