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枫一行人赶到养育院时,这里已经变得近乎废墟。
实际上不止这里。
来的路上每一处都能用残砖断瓦来形容。动作极快地,在白枫等勇者到来之前,突如其来的黑魈浪潮就已经快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若非有其他联携者帮忙疏散、保护民众,恐怕她们没办法这么快到达这里。
“救...救命...有人、在吗?”
细若游蚊的呼救声传来。
还不算晚,还有人在。环顾四周一圈,十良发现了躺在一堵破墙边上的同龄少女。
“没事吧?振作一点!”
十良连忙跑过去将其扶起,同时利用初魂对少女进行治疗。
可是,无论他输出多少初魂,少女的情况仍旧不见好转。
“太慢、太粗糙、效率太低。还有...”
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夜璃轻声说道。
拥有初魂的人,可以凭自己的意志使用这份力量。
理论上,对初魂的理解越深、控制越好,能做到的事情就越多。治疗伤口等做法,当然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实际上这份力量却并非万能。理想条件下,夜璃治好少女的伤口只需要数秒。但是现实——
“还有最主要一点,已经太晚了...”
像是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少女轻轻推开十良输送初魂进行治疗的右手。
“先不要、管我了...养育院里,还有十多个孩子们...拜托你,救救、他...”
话没说完,少女指向养育院废墟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理解到自己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十良再次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轻轻地将少女睁着的双眼合上。
“...就交给我们吧。”
这个距离,确实可以听见孩子们的哭闹声。
但是在他们赶过去之前,自地面上涌起了数量众多的黑魈。
“看样子是不打算让我们轻易过去啊...准备冲过去了喔,夜璃。”
说着,白枫马上进入了战斗模式。
虽然她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若是有生命在眼前逝去,她也不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那种类型。
“十良。”
走到呼唤他的奕轼身边,十良以为对方是在要求联携。联携完成后,他手指了指养育院的方向。
“...这些家伙我来撕碎,你跟白枫一起去把小鬼头们救出来。”
考虑到奕轼的战斗风格,那稍有不慎便会波及周围的战斗方法,确实适合应付这种敌人众多的场面。
“也好。十良,我们走吧。”
理解归理解,十良却不是很想接受。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做停留。
由奕轼挡住绝大多数的黑魈,少数漏网之鱼则由白枫解决。终于,他们找到了缩在某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孩子们。
断后仍旧交给奕轼负责。十良本想留下来帮忙,却又被赶了回来。
没办法,他只能一边和白枫一起保护着孩子们,一边赶往冒险者公会。那里联携者众多,至少是目前唯一可以保证安全的地方。
“好了,注意不要摔跤不要掉队喔!”
动作利落地将路边冒出来的黑魈斩杀,白枫顺带着整理孩子们的队伍。
“白枫。”
十良叫住了她。
“...怎么了?”
“或许,事情确实就是你说的那样。”
他停下脚步。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就这样丢下奕轼不管。我回去一下。孩子们就拜托你了。”
十良的脸上,是白枫曾经见过数次的苦涩的笑容。每当他在因自己的选择挣扎时,就会露出那种表情。
“——...”
白枫沉默着。
她有预感。十良这一去,之后肯定要有大事发生。可白枫也不知道如何去否定、阻止对方。
她觉得自己也没这个必要。
所以,直到十良的背影看不见了,她也保持着沉默什么都没说。直到孩子中最大的那个扯了扯她的衣角。
“...是呢。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停下。来,我们走吧。”
招呼十良留下的孩子们过来,白枫带领他们往冒险者公会赶去。
“好。要跑起来了喔!”
或许是理解到不乖乖听话,像刚才那样恐怖的一幕就会再次发生——白枫以为的熊孩子一个也没出现,每个人都很听话地迈开步伐。
些许放下心来的她一边跑,一边回望十良回去的方向。
“...但愿,之后还能够再会吧。”
...
十良跑着。
为了赶到此时此刻正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奕轼身边,他奋力奔跑着。
一边跑着,十良的脑海里一边回荡着白枫最后评价他的话语。
“可能我说话不那么好听——你或许比我还要无情。当然,这里是说你没心没肺的意思。
我只是对影响不到我与夜璃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但你不同。你对什么都有兴趣,却又对什么都不执着。
就是说,你几乎不会对失去动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即使将要失去的是你自己的生命也一样吧?”
——这还真是,几乎全给她说中了。
不过,那就叫无情了吗?十良不是很懂。
同样不知道的,还有白枫这名少女。虽然看上去很是年幼,懂的却不少,思想远远比要外表老成许多。
奕轼的话,应该多少和白枫是一个想法。所以他才让十良先走,自己留下来拖住黑魈。
但是有一点是他们两个人都想错了的——现在的自己,已经有了执着的重要的东西。
自己要怎么做,这是自己的事情,终究要由自己决定。而现在,十良决定要和奕轼一起并肩作战。
这是自己对现在唯一的执着的不想妥协。
“...嗯?”
周遭的景物,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不知何时,街边的破烂推车变得有如制作刚完成那会儿。一旁的颜料剥落的墙壁,也好似重新刷过般焕然一新。
倒也不是说这些有什么不好,就是哪里不太对劲。
它们原来好像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不可能是这样。
因此十良发现了,这不是回去的路。
“啊啦,这就暴露了吗?明明是参照回忆做出来的说。”
当十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惊到而回过头去时——
已经晚了。
漆黑的兵刃从背后穿透他的身体,刀锋上沾满的鲜血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那是生命流逝的速度。
“摩......就此......吧!”
大脑认知到这点时,十良的意识急速远去。就连那道声音接下来说了些什么,他也一句都没能听清。
最后的最后,一点金色的发梢末端映入他已经模糊的视野。
然后,一切都就此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