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绝对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样东西,即使是同卵双胞胎同样会因为各种因素产生一些差别。
从科学角度讲,这应该是事实。
但同时,也有一种说法是,世界上没有绝对,这样一来,前面的说法就成为了佯谬。也就是说,完全相同的东西是有可能存在的。但“完全相同”,本身就是“绝对”,一样要被否定,于是完全相同的东西不存在,就彻底是个悖论了。
所以,即使看到相同的两样物品又或是相同的两个人,洛川也不须要感到奇怪才对。
但少年却不能不感到惊奇。
如果是流水线的产物或是双胞胎什么的,外表难以分辨确实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面前的是【妖】啊,不可能是流水线产物也不可能是双胞胎的其中之一。可它,现在应该说她了吧,她的样子分明就是——
“林雨萌?”
不经意脱口而出的低声惊呼,让正准备再度扑击的猫又定在原地。
这只“孤独”的【妖】,在摒除掉所有属于猫又的特征之后,和洛川刚刚见过的,昏迷了半个多月的林家大小姐,一模一样!
猫耳萝莉用琥珀色的大眼睛死死盯住他,缓缓张开嘴,
“还我……主人……”
说实话,洛川想过很多袚除【妖】的情形,但无论是用术式击杀,近身战暴打还是直接给镜瑶吃掉,都不如眼下的情形来的诡异。
对于他来说最为棘手的【妖】之一,几乎让他没有反抗之力,连他最后设下的陷阱都从容破去,离杀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家伙,现在居然——
在胡乱地满地打滚和哭闹?!
在听到“林雨萌”这个名字之后,猫又变化出的小萝莉就再也没有显示出进攻的打算,而是陷入了这种……姑且说是撒娇模式好了……
喂,我是除妖师不是奶妈好不好!
这种状况反而让洛川手足无措。
且不说她长得和林家大小姐一样这件事有多么令人在意,单是看一个十一二岁的萝莉不着一缕在地上滚来滚去就已经让少年石更,呸!把持不……也不对……是头疼了。
尽管对那个“主人”的说法有些好奇,但这样一来能够轻松搞定这比生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吧。无论这只猫又有什么秘密,只要袚除掉,就不会有任何影响了不是么。
“这样,好么,笨蛋川?”
苍青色的灵力在手中凝结成利刃,本该狠狠向猫又扎去,但因为镜瑶一问而停滞下来。
“有什么不好的……”
洛川也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但是,他是除妖师,他只负责根据生意要求办事,而不是什么都要探查的侦探。
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的,要不就是福尔摩斯,要不就是金田一……好像还有滚筒洗衣机。
“可,她和我是一样的呢。”
听起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洛川手中的灵力却被惊散大半,
“你的意思是,她……”
“嗯,刚才'禁锢'她的时候,我尝到本源的味道了,是和我一样的,'眷恋'的味道。”
明明外表都呈现着负面情绪的黑色,核心却是“眷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占据了这间宅子的灵力,毫无疑问是“孤独”没有错,但镜瑶的感知是不会出错的,吃货怎么可能弄错食物的味道。那么,同一只【妖】,两种不同的情感,是怎么组合到一起的?
【妖】尽管是情感聚集体,说到底也只能对应一种情感而已,即使吃了不同情绪的灵力,最后也只会转化为与本源相同的类型。
而且,如果是眷恋这种偏正面的情感,怎么可能让那位林家大小姐陷入昏迷状态中去呢。
“喂,洛川,那是……”
少年正沉浸在下手与否的纠结状况中时,身上带着如燃烧的赤炎般灵力的莉莉也穿过了世界的壁障。
显然她也看到了满地打滚中的猫耳萝莉。
“就是那只【妖】。”
洛川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看起来猫又似乎暂时是无害的,他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
“先说你那边的情报吧。”
既然猫又没有消失,那么就表示凭依物并没有被销毁,不过至少应该有相关的信息才对,不然莉莉也不会赶回来了。
说起来,她正常叫名字了哎?!终于不再是蔑称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搞不好洛川就要潸然泪下了。
又盯着小萝莉看了两秒,莉莉才开口,
“按照林猛的说法,雨萌确实有养猫没错,但它从半个月前开始就失踪了。”
说到这里,金发少女顿了顿,然后才面色古怪地继续到,
“不过雨萌说她之后还和铃,也就是她的猫一起玩过……”
话说为什么女孩子都可以这么随意地管那位小姐叫雨萌啊,这种好感度究竟是什么时候刷起来的?
连那位大小姐的名字都是偶然听来的洛川只能暗自神伤,感叹女孩子的先天优势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变得如此亲昵……
当然称呼方式和现今的状况没有半点关系。
真正重要的部分在于,莉莉口中的“半个月”这个时间点。
那正好是林雨萌出现时常昏睡症状的开始。
猫的失踪时间和林家大小姐出现问题的时间一致,加上刚才猫又那句“主人”,很明显这只【妖】就是那位大小姐之前的宠物所产生的了。
如此一来,本质是“眷恋”也说得通。
猫会自行离家不归,通常只有大限将至的时候。逝去的宠物对主人强烈的“眷恋”情感,大概就是眼前这只猫又诞生的理由了。
至于她的凭依,应该就是她的身体了,那只失踪的,唤作“铃”的猫的身体。
之所以会变化为与林雨萌相同的样子,大概也是出于对自己主人的情感。
但越是这样,就越无法解释,林家大小姐会陷入昏睡的原因。既然是“眷恋”,怎么可能会做出有损眷恋对象的事情。
而且那侵蚀了整间宅子的“孤独”也不是假的,如果不是通过术式有所接触,镜瑶都难以发现猫又的本质情绪。
“我知道哦……”
向来只关心食物的妖怪妹子突然发言,但声音却异常低落,不复往日的活力,
“就因为是'眷恋'才会这样啊,不愿意离去,不愿意放手,不愿意让喜欢的人孤独下去,才会变成这样啊……”
是……这种原因么……
洛川脑中分杂的线索顿时串联起来。
对啊,就是因为“眷恋”,就是这种正面的情绪,才会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因为“眷恋”强烈到一定程度,就是“贪婪”。过度得不愿分离,使得化为猫又的铃依旧停留在自己的主人身边。
那种时不时昏睡的状态,对于擅长控制精神的【妖】而言,根本就是小儿科的术式。而唯有通过这种方式,已经逝去的铃才能够避过所有人的耳目,继续与自己的主人玩耍。
林雨萌在猫失踪后还有与铃相处的经历,并不是记忆上的错位,而是铃确确实实通过将梦境的方式与她见过面。
凭【妖】的能力,要混淆林家大小姐对梦与现实的判别能力,简直再轻松不过了。
但长久的昏睡始终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这也是林家最后不得不将林雨萌带出大宅,四处寻访高人的原因。
而对于铃,她的身体仍然在这附近,不能离开凭依物太远的她,自然只能继续留在这里,等待主人的归来。
但是,还是有问题存在。
这间宅子里巨量的“孤独”,以及小女孩在离开这里进入疗养院之后仍旧昏迷的原因。
对此,镜瑶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妖怪妹子的情绪显然不太好,只是让占据了房间一角的苍青色灵力闪烁了一下。
在黑色的负面情绪中依然稳固的“眷恋”,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就像镜瑶占据的区域,猫又的状况大致也是如此。当主人被带出宅子,难以离开的铃不可避免地产生孤独的情绪,而林雨萌一直以来积累的负面情绪也并非虚假,而是渗透在这大宅的角角落落。
这样的积累,终于在她最后的玩伴—铃的消失后爆发出来。
而她被带走之后,大量的“孤独”灵力只能被纳入铃的身体,猫又原本的“眷恋”就处于弱势,无法将之同化。但“眷恋”的特性所营造的坚实壁垒却保证了她的本源不会被侵蚀,因而形成了这种奇异的共生局面。
至于导致离开的林雨萌依旧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洛川自己也已经见过了。
应该就是那个悬浮在半空的杂鱼脑袋吧,被“孤独”吸引到小女孩身边的战五渣【妖】。
这样说起来这只满地打滚的萝莉似乎并不是处于害人的心理才造成如今的结果,可是……
“镜瑶。”
“嗯?”
“不管是有着怎样深刻的原因,悲伤也好,怜悯也好,”
少年的语气严肃起来,
“惩戒违反规矩的妖,是除妖师的职责。”
同样身为“眷恋”的妖怪妹子没有回话,而洛川则再度凝聚起灵力,向着仍在哭闹的猫又,狠狠挥下。